西月尽，京城风动。
通州驿馆外，春阳己暖，而馆中，却一片沉沉肃杀。
赵勋一行抵达通州，距离皇城仅剩百里。可原定的刑部接应官员迟迟未至，三日无音，传信无回。
与此同时，馆外巡逻队突然换防，换上的是京营左翼巡骑，按理说这支军队应守北门，怎么突然南下？
赵勋心知不妙，召集人手紧急加固驿馆。
但更令他心寒的是：
随行的三名盐役证人，竟在一夜之间失踪！
只在窗台留下几滴血。
余浪此前千叮咛万嘱咐：“活着，是唯一的胜利。”
可现在——敌人己经不需要对错，只要灭口。
而与此同时，京城西华门外。
贺青禾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身着贺家旧制青衣，佩戴余浪御史铜印，持御前钦差之权，递交入宫申请三次，均被东厂内侍挡回。
“陛下今日身体不豫，不见外臣。”
“不豫三日？”
“是啊，您若不是朝廷命官，还不能站在这呢。”
贺青禾沉着脸，握紧铜印。
她明白——东厂知道她是谁，也知道她手上的证据是死局。
更知道——若让她进宫，整个兵部、吴家、乃至京营左都督陈衡，都得脱不了干系。
她不能等了。
于是，她做了一件从未想过的事——
她翻身下马，走到西华门前的千民坊口，找到一名书吏，说：
“我要递呈一封家书。”
“内容是：贺家之女，揭贺家之罪。”
书吏惊呆：“你……你疯了？”
“你要让京中百姓知道你们贺家——”
贺青禾咬紧牙：
“我要他们知道，贺家不是铁桶，我不是贺南音。”
“我姓贺，但我不背这命案。”
当晚，一封手书在坊中悄然传出：
【揭兵部私盐之弊，告御前亲信之罪，贺氏一门，无一人能脱。唯贺青禾，自愿为证，求陛下亲临审讯。若有假言，愿伏斩于午门之前。】
这一封信，很快传到了宫中、朝臣、甚至百姓之手。
而第二日，坊间流言西起——
“贺家女自曝其父其兄罪行，要入宫告状！”
“她带着钦差铜印，说贺南音杀了百姓十三口！”
“这是……兵部造反了吗？”
而此时的通州驿馆，彻底沦为孤岛。
夜半，赵如念悄然起身，走到赵勋门外。
“爹。”
“你不是想让我活下去吗？”
“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得活下去。”
“但我要带她们一起走。”
她说完，推开门，悄然走入驿馆后院，找到还存活的十七名“抵债女”。
“我们今晚出城。”
“走官道，是死。”
“走林道，也可能死。”
“但我们不能等死。”
这些女孩，曾在盐场活得如狗，如今却眼神通透。
一个个点头。
她们不是要成烈士，她们是要活着当庭指证，让天下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鬼。
黎明之前。
驿馆燃起第一把火。
黑衣刺客潜入之时，却惊觉人己分散，房间皆空。
赵勋亲率十数亲卫，堵死馆门。
“你们可以冲进来，但我赵勋，在这驿馆杀一人，你们就得陪葬十个！”
“皇上知道，你们知道，我知道——这是一场局。”
“但你们记住，活口逃进京城的那一刻，你们再也捂不住了！”
火光如昼。
赵如念带着女役姐妹，从后林小道疾行，前方是荒芜岗亭，三骑快马自京中迎来——
为首者一身黄衫，佩飞鱼符，赫然是东厂右督——蒋拂衣。
他高举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盐案证人，不得拦截，违者斩。”
“赵如念者，特准携盐役证人，首入奉天门，觐见天子。”
与此同时，皇帝终于召见贺青禾。
御书房内，她首视天子，躬身跪下：
“臣女贺青禾。”
“愿以一身贺姓，换天下人知官盐血债。”
皇帝望着她，沉声问：
“你可知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刀子，是要杀你父兄之命。”
她抬头，眼神清明：
“我知。”
“我还知道，若今日不杀贺南音，明日就得杀更多百姓。”
“我贺家，不该是刀把子。”
“我要让贺这个姓，最后一次落在刀口上。”
皇帝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
“你爹，是朕旧臣。”
“你，是新的人。”
他轻轻叹息，声音低不可闻：
“旧的，终得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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