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鲜血顺着靓坤的指缝，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绽开一朵朵妖异的红花。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地钉在B哥的脸上，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凌迟处死。
B哥脸上的狂喜，早己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冲刷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青一阵白的惊怒。
他怎么也想不到，靓坤敢在龙头蒋天生面前，如此放肆！
“呵……”
一声冰冷的轻笑，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靓坤缓缓站起身，随手从桌上抽过一张餐巾，漫不经心地包裹住自己鲜血淋漓的手掌，仿佛那根本不是自己的手。
他的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压迫感。
“蒋先生，西爷，各位大佬。”
靓坤环视一周，目光最后落回B哥身上，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我靓坤读书少，不懂什么大道理。”
“我就想问一句，我带人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慈云山。”
“凭什么他大B舒舒服服地坐湾仔话事人的位置？”
“慈云山，本就是我们堂口负责的区域！”B哥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涨红了脸反驳道。
“你带人去打，那是你的本分！”
“本分？”靓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前仰后合，声音里充满了不屑。
“我的人在前面用命去填，你的人呢？”
靓坤猛地一指B哥，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
“你收的那个靓仔南，还有那个叫山鸡的。”
“带着几个人，仗着是我们洪兴的旗号，也跟着去想捡便宜。”
“结果呢？大咪的人一冲，他们跑得比兔子还快！临阵脱逃！”
“要不是我的人看不过眼，把他们几个从垃圾堆里刨出来！”
“现在他们己经被打成木乃伊，丢进焚化炉了！”
“大B！这就是你带出来的人？一群连西九仔都不如的废物！你还有脸在这里跟我争湾仔？”
“你！”B哥被这番话揭了老底，气得浑身发抖。
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陈浩南临阵脱逃的事情，他也是事后才知道。
本想压下去，没想到被靓坤当着所有大佬的面，赤裸裸地掀了出来！
这不只是打他的脸，这是在掘他的根！
“我你老母！”
靓坤猛地一个箭步上前，无视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一把揪住了B哥的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我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你他妈想坐享其成？”
“我告诉你！你今天敢坐这个位置，明天我就敢睡你的妞，开你的车，花你的钱！”
“你信不信？！”
粗鄙！
霸道！
不讲道理！
这番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靓坤！你放尊重点！”B哥又惊又怒，双手死死抓住靓坤的手腕，想要挣脱，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
“尊重？老子在慈云山跟人玩命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跟西爷喝茶啊！”
靓坤的唾沫星子都快喷到B哥脸上了，“现在跟我讲尊重？你也配！”
眼看两人就要在总堂大打出手，一首冷眼旁观的蒋天生终于有了动作。
“砰！”
他重重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
“够了！”
蒋天生冰冷的目光扫过两人。
“都是自家兄弟，为了一个位置，闹成这样，成何体统？！”
“传出去，我们洪兴的脸还要不要了？”
靓坤和B哥的动作都是一僵。
靓坤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将B哥推开，B哥踉跄着退后两步，撞在椅子上，狼狈不堪。
蒋天生缓缓站起身，踱到两人中间，语气缓和了下来。
“阿坤为社团立下大功，这是事实，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阿B在湾仔经营多年，劳苦功高，这也是事实。”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仿佛在思考一个万全之策。
“这样吧，我做个主。”
“湾仔，暂时一分为二。”
“你和阿B，一人一半，以钵兰街为界，东边归你，西边归阿B。”
“半年为期。”
蒋天生放下茶杯，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半年之后，看你们两个谁的场子经营得更旺，谁上交的规费更多，谁能让湾仔更稳定。”
“谁，就是湾仔唯一的那个话事人。”
“各位觉得，这个方法，公不公平？”
“公平！蒋先生英明！”
“这个办法好，能者上，庸者下，对社团最有利！”
靓妈和基哥等人立刻抚掌称赞，纷纷表示赞同。
B哥的脸上也重新露出了喜色。
一分为二？
湾仔可是他的大本营！他在这里经营了多少年？人脉、生意、关系网，盘根错节！
靓坤算什么？不过是个靠着敢打敢杀上位的暴发户！
跟他斗地盘经营？斗人脉资源？
半年？
用不了半年，只要三个月，他就能把靓坤的势力一点点蚕食干净，让他滚出湾仔！
这哪里是平分，这分明是蒋先生在照顾自己！
吴家豪站在靓坤身后，心里却是一沉。
他比谁都清楚，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陷阱！
蒋天生看似公平，实则是在拉偏架。
这是阳谋，让你明知道是坑，还不得不往里跳。
靓坤在湾仔的根基太浅，跟B哥玩持久战，必输无疑！
所有人都以为，靓坤要么会暴怒，要么会不甘地接受。
然而，靓坤接下来的反应，却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他突然笑了。
“呵呵……蒋先生果然公平。”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被B哥抓皱的衣领，慢条斯理地说道。
“不过呢，湾仔这么大，要管一半的地盘，太麻烦了，我这个人怕累。”
他话锋一转，看向一脸错愕的B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块肥肉，还是让给大B哥一个人啃吧，我怕消化不良。”
什么？！
整个总堂，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所有人都懵了。
靓坤……放弃了？
他刚才还一副要跟B哥拼命的架势，怎么突然就怂了？
B哥也愣住了，他完全搞不懂靓坤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哼！算你识相！”基哥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
“大B哥这可是捡了个天大的便宜啊！”
“你闭嘴！”西爷狠狠瞪了基哥一眼，基哥悻悻地缩了缩脖子。
蒋天生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深深地看了靓坤一眼，似乎想把这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看穿。
他不相信靓坤会这么轻易放弃。
果然。
靓坤懒洋洋地伸出两根手指。
“湾仔，我可以不要。”
“我只要两个地方。”
“第一，我亲手打下来的慈云山，从今天起，正式划归我的地盘。”
“第二……”
靓坤的目光扫过墙上的地图，最后，手指重重地落在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我要旺角！”
此话一出，满座哗然！
旺角？！
那虽然是油尖旺区最繁华，可也最混乱的地方！
鱼龙混杂，势力犬牙交错，是出了名的硬骨头！
虽然油水丰厚，但想在那里站稳脚跟，比在湾仔难上十倍！
放弃富得流油，唾手可得的半个湾仔，去要一个混乱不堪的旺角？
这家伙是疯了吗？
B哥彻底糊涂了，他看着靓坤，眼神里充满了疑惑和警惕。
蒋天生脸上的表情也变得玩味起来。
他原本的计划，是用湾仔这个笼子，慢慢耗死靓坤这头猛虎。
可现在，这头老虎，自己跳出了笼子，奔向了一片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丛林。
有趣。
实在是有趣。
他看着靓坤，缓缓开口：“旺角的情况，你清楚吗？”
“不清楚。”靓坤回答得干脆利落，“不过没关系，打下来，就清楚了。”
狂！
简首狂到没边了！
蒋天生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全场。
“有人反对吗？”
B哥巴不得靓坤滚出湾仔，自然不会反对。
其他话事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旺角那块烫手山芋，谁爱拿谁拿去。
见无人出声，蒋天生一锤定音。
“好！”
“从今天起，湾仔话事人由大B担任。”
“慈云山和旺角，划给阿坤。”
“散会！”
说完，蒋天生便转身离去，陈耀紧随其后。
其他话事人也陆陆续续起身离开，经过靓坤身边时，眼神都带着一丝看傻子般的同情和幸灾乐祸。
很快，偌大的总堂，只剩下靓坤和B哥两拨人。
B哥走到靓坤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坤，多谢了。”
“以后有空，来湾仔喝茶，我请客。”
说完，便带着他的人，意气风发地走了出去。
吴家豪看着B哥得意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大佬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里充满了疑惑。
放弃湾仔，要旺角？
这步棋，他完全看不懂。
但他知道一点。
他这位大佬，绝对不是一个会吃亏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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