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与尘埃混合的气味，辛辣地刺入鼻腔。
残余的雷电之力在空气中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与远处建筑残骸燃烧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
林七夜半跪在地，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火烧火燎的剧痛。
那支高浓缩营养剂带来的暖流，正艰难地修复着他几近崩溃的身体，可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却像潮水般一波波涌来。
凌玄站在原地，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他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只剩下半截剑柄的右手，那双总是平静如水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了一丝难以察ensical的空洞。
江洱的目光，像两把锋利的解剖刀，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她快步上前，蹲下身，手指飞快地在林七夜那条脱臼变形的右臂上探查片刻。
确认只是骨骼错位与肌肉撕裂，没有被那股诡异的污染能量深度侵蚀后，她紧绷的脸部线条才稍稍柔和了一丝。
“你小子，【刹那】用得越来越疯了。”
江洱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严厉。
“再这么烧下去，你的神墟迟早要被你烧成一片废墟。”
她说完，站起身，目光转向凌玄。
那眼神，变得极其复杂，像是在审视一件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了矛盾的艺术品。
“还有你，凌玄……”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你的剑，很特别。”
“特别？”
跟在江洱身后的那个光头男人，忍不住走了上来，他的戒律是重力场，此刻周围的空气还残留着他那厚重的能量气息。
他上下打量着凌玄，那双铜铃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惊疑。
“江洱教官，这小子……我没从他身上感觉到任何明显的‘戒律’波动。”
他的声音粗犷，回荡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连‘一盏境’都未必达到的新人，能拖住‘灾厄级’的触手？”
光头男人摇了摇头，语气里不是质疑，而是一种纯粹的，对既有认知被颠覆的困惑。
“那不可能。他的身体强度，根本承受不住那种等级的碰撞。”
另一名操控雷霆的守夜人也皱起了眉头。
“没错，我刚才就注意到了。他的身上，干净得像个普通人。”
“可他刚才挥出的那一剑，那股凝练的剑意……绝对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
几名资深守夜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凌玄身上。
那种审视，带着职业性的警惕与探究。
在一个依靠“戒律”来划分强弱的世界里，一个没有“戒律”却能爆发出强大战斗力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异常。
江洱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凌玄，看着他那双血肉模糊，却依旧稳定得不像话的手。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压下了所有的议论。
“他们的表现，远超我的预期。”
“林七-夜的决断，凌玄的冷静，还有他们两个之间那种……匪夷所思的配合，都值得肯定。”
她巧妙地避开了关于“戒律”的核心问题，将话题引向了两人无可辩驳的战绩上。
“能以两个人的力量，在‘灾厄级’的攻击下，为幸存者争取到撤离时间，这本身就是一份天大的功劳。”
她的话，让周围几名守夜人脸上的探究，渐渐被一丝钦佩所取代。
是啊，不管用了什么方法，结果就在眼前。
这两个新人的确创造了一个近乎不可能的奇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废墟的另一头传来。
“七夜哥！凌玄！”
是安卿鱼！
她带着百里胖胖和那几个稍微恢复了一些神智的学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看到林七-夜和凌玄还活着，安卿鱼那双一首强忍着泪水的眼眸，瞬间泛红。
她什么也没说，第一时间冲到两人身边，从医疗包里拿出消毒喷雾和特制的再生绷带，蹲下身，开始为他们处理伤口。
她的动作，轻柔得像是在触摸最珍贵的瓷器，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这片血肉模糊的伤口。
冰凉的喷雾触碰到伤口，林七-夜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可看着安卿鱼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硬是把痛呼声咽了回去。
“教官！”
百里胖胖激动地冲到江洱面前，他那张沾满灰尘的胖脸，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是七夜哥和凌玄哥救了我们！我们都以为死定了！那个大怪物，好大好大的触手，一下子就把一栋楼给弄没了！”
他手舞足蹈地比划着，语言混乱，却充满了最真挚的情感。
“然后！七夜哥和凌玄哥就冲上去了！他们两个，就他们两个！跟那个大怪物打！给我们争取时间！”
“可厉害了！”
他身后的那几个学生，也纷纷点头。
他们看着林七-夜和凌玄的目光，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感激，以及一种近乎于崇拜的敬畏。
那个叫李明的男生，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他走到凌玄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他的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清晰。
“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没有你们，我们早就被那些藤蔓吃掉了，或者……被那个怪物……”
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
可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恐惧，而是感激。
江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那几个学生发自内心的感激，看着安卿鱼专注而温柔的包扎，看着百里胖胖那副与有荣焉的激动模样。
她那张冰封般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极其罕见的，欣慰的微笑。
她走到林七-夜和凌玄的面前，郑重地说道。
“你们做得很好。”
“不仅完成了断后掩护的任务，还额外救下了西名幸存者。”
“这份功劳，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基地，会记住的。”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凌玄，那份探究之意依旧存在，但其中蕴含的赞赏，却也更加真切。
付出，得到了回报。
牺牲，换来了生命。
这便是守夜人存在的，最根本的意义。
林七-夜咧嘴一笑，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
凌玄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随着江洱小队的到来，盘踞在实验楼上空的灾厄气息暂时退去，整个校园的危机等级，下降了不止一个层次。
后续的清剿与救援工作，开始有条不紊地展开。
一队队身穿黑色作战服的守夜人，从各个方向进入校园，肃清着残余的变异生物，搜寻着可能存在的幸存者。
江洱安排好现场的工作，走回到两人身边。
“这里己经不需要你们了。”
她看了一眼两人那副随时可能倒下的样子，下达了命令。
“你们两个，还有安卿鱼和百里胖胖，立刻返回基地休整，进行深度治疗和心理评估。”
“是！”
林七夜毫不犹豫地应道。
他确实己经到了极限。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准备跟随一支返回基地的后勤小队离开这片修罗场。
就在凌玄与江洱擦肩而过的时候。
江洱的声音，突然在他耳边响起。
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凌玄。”
凌玄的脚步，停住了。
江洱没有回头，只是看着远处那栋实验楼的废墟，目光深邃。
“等你们休整好了，回一趟总部。”
“基地最高指挥层，有人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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