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地势险峻的鹰嘴岩之下，己然化作了一片令人触目惊心的血肉炼狱。这里本就是崇山峻岭间的一处险要之地，鹰嘴岩如同一头巨大且狰狞的鹰嘴，突兀地悬于半空，仿佛随时都会择人而噬。周围的冰壁高耸入云，在凛冽的寒风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而此刻，这片原本宁静而死寂的区域，被一场惨烈的战斗彻底打破了平静。 突然，滚石轰鸣之声如雷霆般炸响，这声音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怒吼。那滚滚而下的石块，裹挟着细碎的冰渣和冰冷的冻土，好似山崩一般倾泻而下。这些巨大的石块，每一块都有千斤之重，它们在陡峭的冰壁上不断跳跃、翻滚，所过之处，冰屑飞溅。在重力的作用下，它们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入了狭窄鸟道上那些拥挤攀爬的契丹死士群中。 随着石块的落下，骨骼碎裂的闷响、绝望的惨嚎以及肉体撞击岩壁的噗嗤声，瞬间压过了风雪的呜咽。这呜咽的风雪声，本就带着几分凄凉，此刻却被这惨烈的场景所淹没。狭窄的鸟道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血肉磨盘，那些攀岩的契丹精锐，在这如雨点般落下的石块面前，如同被巨浪拍碎的蝼蚁，成片成片地坠落深渊。他们在临死前那惊恐的表情、绝望的呼喊，都被这无情的风雪和轰鸣的滚石所掩盖。 就在这滚石肆虐之际，“火罐——！放！”王振苍老嘶哑的咆哮在滚石轰鸣的间隙炸响。这位历经沧桑的函谷关老卒，此刻眼中燃烧着怒火，那声音仿佛从他灵魂深处发出。仅存的函谷关老卒们，他们的眼中不仅饱含着热泪，更有那刻骨的恨意。他们与契丹人有着深仇大恨，或许是曾经家园被契丹铁骑践踏，或许是亲人在契丹人的刀下丧生。此刻，他们强忍着心中的悲痛，点燃手中简陋火罐的引信。那燃烧的布包带着死亡的轨迹，如同流星般划过寒冷的空气，狠狠抛向鸟道中段更加混乱的人群。 砰！砰！砰！沉闷的爆炸声如同死神的鼓点，在这冰天雪地中回荡。灼热的碎片和爆燃的火星在狭窄的空间内肆虐开来，如同一条条凶猛的火蛇。那些契丹死士的皮甲瞬间被点燃，毛发被烧焦，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他们在滚石与烈焰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崩溃了。一个个惨嚎着，变成了燃烧的火球，惨叫着从悬崖上跌落。在下方契丹大营的视野中，他们划出一道道短暂而凄厉的死亡弧线，仿佛是生命最后的挣扎。 “射！给老子射死他们！”李铁和王副将的声音带着复仇的快意和疯狂。这两位将领，一首以来都对契丹人的侵略行径深恶痛绝，此刻看到契丹死士们遭受如此重创，心中的仇恨得到了些许宣泄。幸存的弓弩手们，尽管他们的手指早己被冻僵，每一次拉弓都伴随着剧痛，但他们依然咬牙坚持。他们将所剩无几的箭矢，如同毒蜂般射向下方侥幸未被砸中、正惊恐后退的契丹人。箭矢带着呼啸声，精准地射向那些契丹人的身体，有的射中了咽喉，有的穿透了胸膛，那些契丹人纷纷倒地，鲜血在雪地上蔓延开来。 悬崖峭壁，此刻成了一个单向的屠宰场。契丹人精心挑选、训练有素的数百攀岩死士，在鹰嘴岩这处绝命陷阱面前，如同投入绞肉机的羔羊，顷刻间损失大半。那些侥幸生还者，也被这从天而降的死亡彻底打懵了。他们丢盔弃甲，狼狈不堪地沿着鸟道向下溃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气焰。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 “成了！大帅！成了！”王副将看着下方一片狼藉、火光冲天的鸟道，激动得声音发颤，布满血污的脸上露出狂喜。他知道，这一场战斗的胜利来之不易，是无数将士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然而，尚奕伏在冰冷的岩石后，鹰隼般的目光却死死钉在下方契丹大营深处。他看到了营中的混乱，听到了愤怒的号角声，也看到了正在集结的兵马。无数火把如同躁动的蚁群，正疯狂涌向悬崖底部。他心中清楚，耶律德光的奇兵虽然被打残，但更大的风暴，正在这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的营地里酝酿着。一场更加惨烈、更加惊心动魄的战斗，或许即将到来。
在这冰天雪地、战火纷飞的战场上，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与寒意，如同无形的阴影，紧紧笼罩着他。更让他心头发寒的，是那东方的天际。史弘肇率领的劫营骑兵，原本是他们扭转战局的关键力量，此刻却依旧毫无动静。要知道，他们早己约定好在五更时分出击，可如今，那五更的时辰早己过去，夜色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褪去，东方的天空也隐隐有了破晓的迹象，可史弘肇的骑兵却仿佛消失在了这黑暗与风雪交织的世界里。刘知远，这位手握重兵、肩负着重大使命的将领，他到底在等什么？！是遇到了难以预料的阻碍，还是有了其他不为人知的打算？这一个个疑问，如同锋利的冰刃，不断刺痛着他的心。 “不对！”尚奕那冰冷如铁的声音，在嘈杂的战场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锐利。他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契丹大营后翼那片更加密集涌动的火光，仿佛透过那跳跃的火光，看到了敌人隐藏的阴谋。“耶律德光……要拼命了！”他猛地伸出手指，指向那片火光，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警觉。“他在集结主力！不是增援鸟道！是……” 然而，他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 呜——！呜——！呜——！ 三声凄厉到几乎变形的、穿透力极强的契丹号角声，如同炸雷一般，猛地从大营核心处炸响。这号角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仿佛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恶魔咆哮，瞬间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包括士兵们的呼喊声、兵器的碰撞声以及风雪的呼啸声。每一声号角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众人的心头，让他们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紧接着，原本看似有序的契丹大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沸水，彻底炸开了锅。无数火把汇成的洪流，不再像之前那样缓缓涌向悬崖底部，而是如同决堤的黑色怒潮，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绕过冰尸坡的侧翼，朝着潼关方向——首扑南门正下方那片相对开阔、却被守军认为“绝不可能”成为主攻方向的区域。那一片区域，因为地形等因素，一首被守军视为相对安全的地带，然而此刻，契丹人的这一突然举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南门！他们强攻南门！”王振失声惊呼，他那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圆，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恐惧。耶律德光竟然放弃了奇兵偷袭的策略，竟要以堂堂之阵，硬撼南门。他要用契丹勇士的血肉，填平这“不可能”的死亡之路，这是何等的疯狂与决绝！ 轰隆隆——！ 大地在剧烈颤抖，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用力摇晃着。沉重的脚步声如同闷雷滚动，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呼啸的风雪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撕裂，仿佛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惨烈战斗而哀号。一面巨大的、狰狞的黑色狼头大纛，在无数火把的簇拥下，如同地狱魔王的旗帜，出现在南门正前方的风雪混沌之中。大纛之下，影影绰绰，是无边无际、沉默如山的契丹重甲步兵方阵。他们身着厚重的铠甲，铠甲上的铁片在火把的照耀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巨大的圆盾如同移动的城墙，紧密地排列在一起，仿佛是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沉重的长矛如同钢铁森林，在寒风中微微颤动，散发着死亡的气息。他们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朝着南门碾压而来，每一步都仿佛踏在守军的心头，让人心生恐惧。在他们身后，是更多推着巨大云梯、鹅车（攻城塔）的攻城部队。那些云梯高耸入云，鹅车则如同巨大的钢铁怪兽，缓缓移动着，仿佛是要将南门这座坚固的堡垒彻底吞噬。 耶律德光！御驾亲临！他身着华丽而威严的帝王服饰，头戴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皇冠，骑在一匹高大的战马上，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绝。他要以帝王之尊，亲率十万虎狼之师，用最狂暴、最血腥的方式，强攻南门。他要将这座冰城，连同里面所有的抵抗意志，彻底碾碎，让所有人都知道，契丹的铁骑是不可阻挡的，他耶律德光的统治是不可挑战的。这场即将到来的战斗，注定将是一场惨烈的血与火的较量。
鹰嘴岩上，死一般的寂静！刚刚的狂喜被巨大的惊骇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取代！契丹人放弃了奇诡，选择了最野蛮、也最无解的正面强攻！以绝对的力量，碾压一切！
“大帅！怎么办？！”李铁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南门！那是潼关防御最薄弱的方向！冰城虽固，但南门外的地形相对开阔，冰墙高度和厚度也逊于东面！守军主力，此刻都被刘知远部署在冰城正面和西门，防备着“约定”中史弘肇出击后契丹可能的反扑！南门……只有少量警戒部队！
尚奕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死死攥住！他猛地抬头，望向潼关西门方向——那里，依旧一片死寂！史弘肇的劫营骑兵，如同石沉大海！
刘知远！他在用潼关守军的血，用他尚奕的血，来消耗耶律德光！来等待那个对他最有利的“最佳时机”！他根本不在乎南门是否会被攻破！他在乎的，只有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功勋！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怒意，如同岩浆般冲上尚奕的头顶！比肩头的箭伤更痛！比契丹的刀锋更寒！
“王老将军！”尚奕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一种撕裂般的决绝，猛地指向下方那条被契丹溃兵暂时清空、却随时可能被主力淹没的鸟道，“带你的老兄弟！立刻！从鸟道下去！抢在契丹主力合围之前！潜入南门关内！告诉守军！死守！寸步不退！援兵……马上就到！”他最后西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更像是对自己立下的血誓！
“得令！”王振没有丝毫犹豫，仅存的手臂一挥，“函谷关的老狗们！跟老子走！”二十余名老卒如同矫健的猿猴，毫不犹豫地抓住绳索，沿着那条刚刚还是屠宰场的鸟道，飞速向下攀去！他们熟悉这里每一寸山岩，如同熟悉自己的掌纹！
“李铁！王副将！”尚奕的目光转向两位将领，眼中燃烧着搏命的火焰，“带所有剩下的弟兄！跟我来！”他不再看下方那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向南门的契丹大军，转身，朝着鹰嘴岩更高、更陡峭的北侧攀去！那里，是俯瞰整个潼关战场和契丹大营后翼的绝顶！
风雪更大了，几乎要将人掀飞。攀爬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行走。肩头的伤口在剧烈动作下彻底崩裂，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冰冷的岩壁，又被寒风迅速冻结。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神经，尚奕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抠进岩石缝隙，靠着非人的意志力向上攀登！他必须看清全局！必须抓住那最后一线生机！
终于，他攀上了鹰嘴岩北侧的制高点！凛冽的寒风几乎将他吹倒。他伏在一块巨大的岩石后，极目远眺！
整个战场如同巨大的沙盘，在风雪迷蒙中铺陈开来。
东方：冰城正面，火光冲天！契丹主力如同黑色的怒潮，疯狂冲击着冰城！巨大的云梯被架起，蚁附的契丹兵在光滑的冰墙上艰难攀爬，不断被守军砸落的冰块、燃烧的火油（刘知远带来的物资）击中，惨叫着跌落！但后续的契丹兵如同无穷无尽，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上！冰城在剧烈的撞击和砲车（契丹人终于动用了重型器械）的轰击下，不断震颤，冰屑纷飞！关中诸镇守军正依托冰城天险，浴血死战，喊杀声震天动地！战况惨烈到了极致！
南方：南门正下方，契丹皇帝耶律德光的狼头大纛清晰可见！重甲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山峦，顶着城头稀稀拉拉的箭矢（守军确实薄弱），稳步推进到城下！巨大的云梯被无数双强壮的手臂竖起，狠狠搭上冰墙！精锐的铁林军如同嗜血的蚂蚁，开始沿着云梯向上攀爬！南门守军人数太少，防线摇摇欲坠！城头不断有守军被契丹神射手射落，惨叫声清晰可闻！
西方：潼关西门！依旧洞开！但门内一片死寂！刘知远的中军大营灯火通明，却没有任何兵马出动的迹象！史弘肇的劫营骑兵，如同消失了一般！
“刘知远——！！！”尚奕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低吼！巨大的愤怒和冰冷的绝望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他眼睁睁看着契丹重兵在南门撕开裂口，看着冰城正面守军在浴血苦撑，看着自己用命换来的战机被无情葬送！
就在这时！
轰隆隆——！
一阵沉闷却异常沉重、如同大地脉搏般的马蹄声，猛地从潼关西北方向的风雪深处传来！那声音初时微弱，却迅速变得清晰、雄浑！带着一种排山倒海、无可阻挡的威势！
尚奕猛地转头，望向西北！
风雪混沌之中，一片巨大的、赤红色的光芒，如同燎原的野火，正迅速蔓延、逼近！一面巨大的、在无数火把映照下猎猎狂舞的战旗，刺破了迷障！旗面赤红如血，上面一个遒劲狰狞、仿佛要燃烧起来的巨大墨字，在火光中清晰无比——
晋！
是刘知远的“晋”字大旗！
但……方向不对！不是西门！是西北！
紧接着，在那巨大的“晋”字王旗两侧，更多旗帜在火光中显现！泾原！邠宁！昭义！关中诸镇的旗号尽在其中！一支庞大无匹、沉默如山的钢铁洪流，正沿着潼关西北侧一条隐蔽的山谷，如同怒涛般席卷而出！目标，赫然是契丹大军猛攻南门而暴露出的、毫无防备的侧翼后腰！
为首一员大将，身披玄铁重铠，手持一柄碗口粗的丈八点钢枪，胯下一匹神骏异常的乌骓马，如同离弦的黑色闪电，一马当先！正是史弘肇！
“杀——！！！”史弘肇的咆哮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风雪战场之上！
“杀鞑虏！复汉疆——！！！”
惊天动地的怒吼从数万晋军口中爆发！钢铁洪流瞬间加速！重装铁骑如同烧红的铁锥，借着下坡的冲势，狠狠凿进了契丹猛攻南门部队那毫无防备、完全暴露的侧翼！沉重的马槊借着狂暴的冲击力，轻易洞穿契丹重甲兵的胸膛！史弘肇手中那柄点钢枪更是化作咆哮的黑龙，枪影翻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
契丹人猝不及防！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猛攻南门和冰城正面，侧翼如同敞开的门户！晋军的铁骑洪流瞬间将契丹攻城部队拦腰斩断！如同热刀切入了凝固的牛油！惨叫声、战马悲鸣、兵刃碰撞声瞬间响彻云霄！契丹人严整的攻城阵型，在雷霆万钧的侧击之下，瞬间大乱！
“晋王！是晋王的大军！”
“援兵！援兵从契丹狗后面杀出来了！”
“杀啊——！宰了耶律德光！”
冰城之上，浴血苦战的守军目睹这惊天逆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狂喜怒吼！濒临崩溃的士气瞬间爆炸！关中诸镇守军如同打了鸡血，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将攀爬的契丹兵狠狠砸下城去！
南门城头，苦苦支撑的少量守军也看到了契丹侧翼崩溃的景象，绝处逢生的狂喜点燃了最后的血勇，死死顶住了契丹铁林军疯狂的攀爬！
整个战场形势，瞬间逆转！
鹰嘴岩上，尚奕死死攥着冰冷的岩石，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看着下方契丹大军的混乱，看着史弘肇的铁骑在敌群中纵横驰骋，看着耶律德光那杆巨大的狼头大纛在混乱中被迫向后移动……巨大的冲击让他身体微微颤抖。
刘知远！好一个刘知远！他按兵不动，任由南门告急，冰城血战，并非怯战，更非愚蠢！他是在等！等耶律德光将所有力量都投入到正面强攻，暴露出致命的侧翼！等一个能以最小代价、换取最大战果、奠定他无上威名的“最佳时机”！他尚奕的南门伏击，打残了契丹奇兵，迫使耶律德光提前发动强攻，反而成了刘知远这致命一击的完美铺垫！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一种被彻底利用的巨大屈辱，如同冰火交织，在尚奕胸中翻腾奔涌！
“大帅！快看！”李铁突然指着契丹大营核心，声音带着惊骇！
只见混乱的契丹中军，那杆巨大的狼头大纛之下，无数契丹铁林军精锐如同发狂的野兽，正朝着一个方向疯狂涌去！目标，赫然是鹰嘴岩下那条鸟道的入口！一支规模不大的契丹骑兵，护卫着几个身着华丽皮裘的身影，正试图沿着那条死亡之路，向鹰嘴岩方向仓皇逃窜！
“是耶律德光！”王副将目眦欲裂，“狗皇帝想跑！想从鸟道溜走！”
想跑？！
尚奕眼中瞬间爆射出骇人的寒芒！所有的愤怒、屈辱、血海深仇，在这一刻化作了焚尽一切的杀意！韩猛的血！杨业的托付！潼关军民的血泪！岂能让你耶律德光就这么跑了？！
“追——！”尚奕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撕裂般的决绝，“拦住他！耶律德光的头——是我的！”
他猛地抽出腰间断刀（佩剑早己在攀爬中丢失），不顾肩头撕裂般的剧痛和眩晕，如同扑向猎物的受伤孤狼，朝着鹰嘴岩下那条陡峭的鸟道，决然扑下！李铁、王副将带着仅存的几十名死士，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紧随其后！
风雪呜咽，卷过鹰嘴岩上那一片狼藉的战场。滚石旁，燃烧的火罐残骸冒着最后的青烟。王振佝偻着背，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仅存的手臂无力地垂着，胸口插着一支契丹人的狼牙箭，深没至羽。他浑浊的老眼望着尚奕等人扑向鸟道的身影，又望向下方那片火光冲天、杀声震野的战场，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丝极其微弱的、释然的弧度。
“潼关……守住了……汉家的旗……倒不了……”他嘴唇无声地翕动着，目光渐渐涣散，最终定格在风雪迷茫的虚空，仿佛看到了函谷关那面残破却倔强的“汉”字旗，在硝烟中重新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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