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顺元年九月，秋风瑟瑟，寒意渐浓，滹沱河畔的景色也被染上了一层萧瑟的色彩。曾经，这里的芦苇荡随风摇曳，生机勃勃，宛如一片绿色的海洋。然而，如今这片曾经美丽的地方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草棚，仿佛是一片被废弃的荒野。
这些草棚简陋至极，它们是用枯树枝和破草席胡乱搭建而成的。在秋风的吹拂下，这些草棚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吹倒。草棚内，人们挤在一起，生活条件十分艰苦。
尚奕身着一袭破旧却洗得发白的铠甲，他的脚步沉重而坚定，仿佛承载着整个难民营的重量。清晨的露水打湿了他的双脚，但他毫不在意，他的目光专注而凝重，巡视着难民营的每一个角落。他每走一步，那葛布鞋底便会沾满一种可疑的粘稠物，凑近一闻，一股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那竟是流民排泄物与河泥的混合物。 十日前，一场突如其来的旱灾席卷了周边地区，三万饥民如潮水般涌入了烽燧堡。这座原本就不大的堡垒，瞬间被挤得水泄不通。饥民们为了一口吃食，为了一处遮风挡雨的地方，相互争抢、谩骂，混乱不堪。而这三万饥民的涌入，也让烽燧堡原本就脆弱的卫生系统彻底崩溃，逼至了极限。 “将军，东三区又死七个。”医官双手捧着册簿，那双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他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惶恐与悲戚说道，“昨夜有人偷食观音土……”话还未说完，西南角突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尚奕眉头紧锁，眼神中闪过一丝焦急，他疾步赶去。只见一个枯瘦如柴的汉子正被众人按在泥里，那汉子双眼通红，充满了疯狂与绝望，怀中还紧抱着半截孩童小腿，鲜血正从那断腿处不断渗出，染红了周围的泥土。 “按第三十七条！”尚奕厉喝一声，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赵铁枪手持陌刀，身形一闪，陌刀寒光闪过，人头滚落，血溅七步。新制的《安民律》木牌就竖在尸身旁，那上面的墨字被鲜血浸染得愈发清晰：同类相食者，斩立决。 次日卯时，天色微明，尚奕在晋祠地宫前缓缓摊开舆图。这舆图己有些破旧，边角处还有些许磨损，但上面的山川地貌、城镇堡垒却依然清晰可辨。耳缺的刘承祐忽然指向东南方向，稚嫩的声音带着一丝神秘：“地龙在打鼾。”这个孩子因为聪明伶俐，被特许触摸夯土墙。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指尖，刚触到裂缝便如同触电般缩回。“三百步，有石室。”他肯定地说道。 火药爆破的烟尘散去后，一座唐代特有的鱼鳞砌墙法的建筑露了出来。尚奕神情专注，他用铜尺仔细丈量着砖缝角度，突然发力撬开暗格。刹那间，三十石黍米倾泻而出，那黍米竟粒粒如新，在昏暗的地宫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流民中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音在地宫的墙壁间回荡。然而，尚奕却眉头紧皱，盯着那发霉的麻袋陷入沉思：这些贞观年间的储粮，历经了数百年的岁月，本该碳化成灰，如今却如此完好，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是琉璃瓮！”张五郎兴奋地从盗洞爬出，怀中抱着一个三尺高的透明容器。尚奕的瞳孔瞬间收缩——这分明是现代才有的玻璃制品，在这个时代本不该出现。他凑近一看，发现内壁刻着一行小楷：“贞观二十三年，天竺贡粮种，贮此万年不腐。” 十月初九，烽燧堡校场热闹非凡，架起了百口陶甑。尚奕亲自示范曲颈甑蒸馏法，他神情专注，动作娴熟，浑浊的河水在琉璃管中缓缓流淌，经过蒸馏后凝结成清澈的水流。流民们瞪大了眼睛，捧着分到的铜盆呆立当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净水之术，眼中满是惊讶与敬畏。 “每人每日两升，违者鞭二十。”赵铁枪敲响铜锣，声音清脆响亮。新设的卫生曹吏开始忙碌起来，他们认真丈量着茅坑间距，用石灰粉画出的白线在阳光下刺目耀眼，仿佛在为这个混乱的营地划分出一片秩序的天地。尚奕望着井然有序的营地，心中稍感欣慰。忽然，他听见刘承祐的尖叫：“地龙翻身了！” 正南方的地平线腾起烟柱，三十里烽燧台同时示警。原来是契丹左路详稳耶律娄国率五千铁骑，沿着流民踩出的路径首扑而来。那马蹄声如雷，震动着大地，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尚奕抚摸着新制的猛火油柜，想起现代战争中的焦土战术，胃部阵阵抽搐。他深知，这一场战斗将会异常惨烈。 十月廿三，滹沱河迎来了首场冰雨。冰冷的雨滴打在大地上，瞬间凝结成冰。耶律娄国的先锋军在泥泞中挣扎前行，马蹄深陷在泥里，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而此时，尚奕正带人加固冰墙。他们将芦苇筋掺入冰层中，在寒风中，冰层迅速凝固，形成了三道镜面般光滑的屏障，在冰雨中闪烁着寒光。 “放！”辰时三刻，契丹重骑发起冲锋。尚奕挥动令旗，三百架改良抛石机同时发射。裹着沥青的陶罐在空中呼啸而过，随后爆裂开来，却不是常见的火雨——遇冷凝固的沥青黏液将人马黏成琥珀。契丹骑兵们惊慌失措，战马嘶鸣着，试图挣脱那粘稠的沥青，却越陷越深。 耶律娄国金盔上溅满黑胶，他的战马在冰面打滑的刹那，对岸突然响起震天铜钲。刘承祐带着童子军拉动绳索，三百面铜镜将阳光聚焦成死亡光斑。契丹铁骑的锁子甲瞬间升温，焦糊味混着惨叫冲上云霄，那场面惨不忍睹。 十一月十七，围城进入第二十五天。尚奕在晋祠地宫发现异常——新发芽的麦种呈现诡异的暗红色。一位老农抓起一把土嗅闻，眉头紧皱，说道：“是血浸的。”尚奕却盯着琉璃管中的水样，仔细观察着沉淀物里混着的细小金属颗粒，心中隐隐感到不安。 当夜，斥候带回染血的密报：契丹人竟在上游筑坝，将战场死尸抛入滹沱河。尚奕掀开医帐门帘时，看见首批霍乱患者正在抽搐，他们的便溺物己将草席染成黄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臭味。 “烧石灰！所有尸体深埋六尺！”尚奕扯下帐幔写防疫令，声音坚定而决绝。赵铁枪突然闯入：“南门流民要闯关！”尚奕佩剑出鞘的瞬间，想起现代史上的柏林空运事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他心中萌生。 腊月初一，天色刚亮，二十架巨型纸鸢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升空。尚奕设计的滑索系统横跨滹沱河，每时辰可运送三石粮草。契丹箭雨呼啸而过时，流民们惊见纸鸢上画着钟馗捉鬼图——这是用雄黄酒混合朱砂绘制的防疫符，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神秘。 耶律娄国终于发现粮道奥秘，他恼羞成怒，下令破坏冰面。然而，他却遭遇了更可怕的武器。尚奕命人凿开上游冰层，数百头浸泡过硝石的死猪顺流而下。契丹人好奇地捞起冻尸的瞬间，特制的内脏炸弹轰然炸响，巨大的爆炸声在河面上回荡，硝烟弥漫，契丹人伤亡惨重。 除夕夜，原本应该是阖家团圆、欢声笑语的时刻，契丹大营却升起了白旗。尚奕端坐受降，神情威严。耶律娄国突然暴起，弯刀在烛火下泛着蓝光，首逼尚奕。刘承祐尖叫着扑来，他残缺的右耳竟准确预判刀锋轨迹。尚奕反手格挡的刹那，发现对方瞳孔泛着不自然的青灰。 尸体验毒时，军医剖出半寸长的骨钉——与赵莹颅中取出的一模一样。尚奕展开染血的降书，背面用契丹文写着：“燕云十六州，赠大辽永镇。”他心中一阵愤怒，深知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上元节，烽燧堡挂起三千盏冰灯。那冰灯晶莹剔透，在月光的照耀下闪烁着五彩光芒，将整个堡垒装点得如同梦幻世界。尚奕在新建的义学门前竖起石碑，正面刻《防疫十要》，背面是三百医者联署的《禁食人肉誓》。流民捧着麦饼跪拜时，晋祠地宫传来轰鸣——新发现的密室中，五百具明光铠正在氧化成灰，发出一阵沉闷的声响。 南唐使臣的马车在晨雾中缓缓抵达，车帘掀开时露出韩熙载似笑非笑的脸。他微微拱手，说道：“李将军可知，汴梁昨夜换了三个皇帝？”尚奕微微一怔，心中思绪万千。他抚摸着琉璃瓮中的天竺麦种，忽然听见地底传来连绵震动——那是十万流民在跳雩舞祈春。他们的身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他望着南使带来的《韩熙载夜宴图》摹本，发现画中琵琶女竟戴着妹妹的银镯，心中一阵波澜，仿佛妹妹就在眼前，那些曾经的回忆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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