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烽火连天、战事焦灼的边境之地,一座高大而古老的城池矗立在冰天雪地之中,城墙上的旗帜在刺骨的寒风中猎猎作响。那支无头箭,就这般突兀地出现在众人眼前。它的箭杆粗粝而冰冷,表面有着岁月的斑驳痕迹,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经历过的无数场惨烈战斗。箭杆上带着契丹人惯用的雕翎,那雕翎的颜色鲜艳却又透着几分诡异,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别样的光芒。此刻,它静静地躺在亲兵恭敬呈上的托盘里,犹如一个神秘的使者,带来了未知的讯息。 箭杆的中段,用粗糙的麻绳紧紧绑着一卷泛黄的羊皮。那麻绳因常年风吹日晒,变得干燥而坚硬,每一道纹路都像是历史的刻痕。羊皮卷在呼啸的寒风中微微颤抖,发出细微的声响,如同一个垂死挣扎的活物,在这冰冷的世界里无助地抗争着。 城头风雪呼啸,凛冽的寒风如同一把把利刃,割着守城将士们的脸庞。契丹人新一轮攻城的喧嚣如同背景的怒涛,喊杀声、战鼓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震得人耳膜生疼。尚奕身着厚重的铠甲,身姿挺拔地站在城墙上,他的目光从城下那无边无际的敌营收回,心中满是忧虑。突然,他的目光落在托盘里这卷突兀的羊皮上,它就像一个不和谐的杂音,一个来自地狱深渊的诡异低语,打破了他原本就紧绷的思绪。他缓缓伸出手,那冰冷的铁手套触碰到箭杆,指尖传来一种不祥的滑腻感,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抗拒着他。他深吸一口气,解开麻绳,小心翼翼地展开羊皮卷。 羊皮卷不大,上面用略显潦草、却无疑是汉字的墨迹书写着几行字。那字迹歪歪扭扭,仿佛是在极度紧张和慌乱的情况下写成的。尚奕定睛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尚帅勋鉴:虎困孤城,粮绝援断,危如累卵。耶律德光志在必得,明日午时,倾力总攻,焚城血洗,鸡犬不留。仆虽身陷胡营,心系汉祚。知尚帅高义,不忍黎庶涂炭。今有一策,或可暂解燃眉,亦为幽州军民留一线生机。今夜子时三刻,西门水门外冰面,仆携粟米三百石,精盐十担,以赎性命。唯求尚帅亲临,立誓开城之日,保仆阖家平安,赐予良田百亩,放归乡梓。若允,以三盏红灯悬于水门城楼为号。若见红灯,仆必如约而至。若否,或见他人,仆立死,粟米沉河。时机稍纵即逝,望尚帅勿疑。汉家子泣血顿首。” 字迹潦草,墨色浓淡不均,显然书写时极为仓促紧张。落款处,只有一个模糊不清、仿佛被水渍晕染过的墨点,再无其他印记。这墨点就像一个神秘的符号,隐藏着无数的秘密。 “汉家子?”赵破虏凑了过来,他身材魁梧,粗黑的眉毛拧成一个疙瘩,脸上那道长长的刀疤随着他的表情抽动着,显得格外狰狞。他一脸愤怒地说道:“这他娘的是谁?契丹狗肚子里爬出来的鬼话?三百石粟米?十担盐?这时候送来?怕不是耶律德光那老狗设下的毒计!想引大帅出城,好一网打尽!”他越说越激动,拳头紧紧握起,发出“咯咯”的响声。 张承弼老将军也由亲兵搀扶着凑近,他须发皆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羊皮卷,呼吸急促,仿佛那羊皮卷上的文字是一把把利剑,刺痛着他的心。他颤抖着声音说道:“尚帅…不可轻信啊!契丹人狡诈如狐…这…这分明是请君入瓮!”他的手紧紧抓住尚奕的衣袖,眼中满是担忧。 “粮…”幽州长史周文远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他身形消瘦,面色苍白,死死盯着羊皮卷上“粟米三百石”那几个字,眼珠子都红了。他声音哽咽地说道:“城中…城中真的…一粒粮都没了…伤兵营…己经…己经抬出去十几个饿死的了…榆皮糊糊…也…也快熬不出来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这三百石粮食,对于濒临人相食绝境的幽州城而言,无异于溺水之人眼前的浮木,明知可能是毒饵,那诱惑也足以让人疯狂。尚奕看着众人的表情,心中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这神秘的“汉家子”到底是谁?这到底是救命的稻草,还是夺命的陷阱呢?
在幽州城的城头上,此刻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乌云如墨,沉沉地压在天际,仿佛随时都会崩塌下来。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雪粒,如锋利的刀刃般呼啸而过,狠狠地抽打着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发出尖锐的声响。远处,契丹人攻城的号角声如同来自地狱的魔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声都像是重锤击打在众人的心头。而更远处,还隐约能听见契丹士兵围着熊熊篝火分食烤肉时发出的狂笑与嘶吼声。那笑声,肆意而张狂,如同钝刀一下又一下地刮在每个人的骨头上,刮得人心生寒意,满心都是愤怒与无奈。 饥饿的绞痛如同一条无形的毒蛇,在每个人的腹中不断地翻滚、啃噬。绝望的窒息感如同一团厚重的迷雾,将众人紧紧包裹,让人喘不过气来。对契丹人刻骨的仇恨,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熊熊燃烧,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而对一线生机的疯狂渴望,就像黑暗中闪烁的微弱星光,虽然渺茫,却让人无法放弃。这几种复杂的情感,在冰冷的空气中无声地交织、碰撞、撕扯,仿佛要将人的心撕裂成无数碎片。 尚奕静静地站在城头,他握着羊皮卷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泛出一种不正常的青白色。羊皮卷粗糙的质感,一下又一下地摩擦着他冰冷的铁甲,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越过那片沸腾的战场。战场上,鲜血染红了积雪,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他的目光投向契丹大营深处那片灯火通明、喧嚣鼎沸的核心区域。耶律德光的金狼王帐,高大而威严,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帐顶的狼头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向世人宣告着契丹人的野心与嚣张。 “汉家子…”尚奕低声重复着这个自称,声音冷得像冰,仿佛连呼出的气息都结成了冰碴。在这复杂的局势下,“汉家子”这个身份,此时显得如此尴尬。是那些为了荣华富贵而投敌叛国者?还是被契丹人掳为奴的士子?亦或是耶律德光帐下某个心怀叵测的汉人谋士?无论哪一种,都如同行走在剃刀边缘,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然而,那三百石粮食,十担盐,此刻却如同救命的稻草。有了这些物资,足以让幽州城再支撑数日,甚至能救活无数条性命!而代价,只是他尚奕在子夜孤身涉险,去那随时可能万箭穿心的冰面之上,对一个身份不明的“汉家子”许下一个空口承诺。 空口承诺?尚奕的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他心里清楚,如果这承诺真的能换来粮食,拯救城中的百姓和士兵,他尚奕何惜一诺?但他更明白,这背后极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怕只怕,这承诺连同他的性命,都是契丹人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大帅!不能去!”赵破虏急得额头青筋暴起,他双眼圆睁,满是焦急与担忧。他紧紧地拉住尚奕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尚奕就会消失不见。“这摆明了是陷阱!那狗屁‘汉家子’,定是契丹狗假扮的!就等着您上钩!他们狡诈无比,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大帅,您若去了,那便是羊入虎口啊!” “尚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身系幽州数万军民性命,岂可轻身犯险!”张承弼老将军也挣扎着劝阻,声音嘶哑。他白发苍苍,身体佝偻,但此刻却拼尽全身力气,想要拦住尚奕。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忧虑和坚定,仿佛在告诉尚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尚奕去送死。 “可…可那三百石粮…”周文远的声音如同蚊蚋,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一方面是对粮食的极度渴望,那是拯救城中百姓的希望;另一方面是对尚奕安危的担忧。他的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指关节都泛白了,心中的矛盾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他的内心。 尚奕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他看到了赵破虏的焦急与忠诚,那是多年来并肩作战培养出的深厚情谊;看到了张承弼的忧虑与劝阻,那是一位老将军对大局的考量和对他的爱护;也看到了周文远眼中那几乎要吞噬理智的、对粮食的渴望。还有城头士兵们疲惫而绝望的眼神,他们的脸上满是风霜和饥饿的痕迹,但依然坚守在岗位上,眼神中透露出对胜利的渴望和对主帅的信任。城中伤兵营里传来的微弱呻吟,如同一把把利剑,刺痛着尚奕的心。这一切,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上,让他感到无比的沉重,但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他猛地攥紧了手中的羊皮卷,那粗糙的皮子几乎要被他捏碎!脸颊上那道被“独眼狼”箭簇擦过的伤口,在寒风中传来阵阵尖锐的刺痛,如同烧红的铁针在反复扎刺!这刺痛,连同胸甲内那卷崔衍的手令带来的冰冷耻辱感,瞬间点燃了他胸中积压的火山!
“粮!粮!粮!”他低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压抑着滔天的愤怒与不甘,“我尚奕带兵北上,驱除鞑虏!难道就是为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老乡亲,活活饿死在契丹人的刀口之下?!就是为了让这幽州城,变成一座饿殍遍野的鬼域?!”
他猛地将羊皮卷狠狠拍在冰冷的城垛上!砰的一声闷响!
“陷阱又如何?毒计又如何?”尚奕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出鞘的利剑,斩碎了风雪的呼啸,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我尚奕的脑袋,耶律德光想要,就让他亲自来拿!看看是他的弯刀快,还是我手中的剑利!三百石粮,十担盐,老子要定了!”
在幽州城那巍峨高耸的城墙上,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吹起漫天的雪雾。城墙上的旗帜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紧张。他——尚奕,身姿挺拔如松,此时却霍然转身,那玄色的大氅犹如黑色的绸缎,在风中猛地扬起一道凌厉的弧线,猎猎作响,仿佛是一头蛰伏的猛兽突然惊醒。他的目光如电,犀利得仿佛能穿透层层夜幕,首首地刺向站在一旁的赵破虏和张承弼。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高声喊道:“赵破虏!张公!” “末将在!”赵破虏身形一震,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他那魁梧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山般矗立在那里,铠甲上的寒光在雪光的映照下闪烁不定。“老朽在!”张承弼虽然年事己高,但此时也被尚奕这强大的气势所慑,下意识地挺首了身躯,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与敬畏。 尚奕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重重地砸在冻土上,带着刺骨的寒意和坚定的决心:“传令!水门城楼,悬红灯三盏!子时三刻,准时点亮!”这命令犹如一道惊雷,在寂静的城墙上炸开。 “大帅!”赵破虏和张承弼同时惊呼出声,他们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赵破虏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心中暗自思索着这命令背后的深意;张承弼则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口。他们都深知这悬红灯三盏意味着什么,这或许将改变整个幽州城的命运。 “听令行事!”尚奕厉声打断了他们的惊呼,目光如炬地转向周文远。周文远是军中长史,平日里以心思缜密、办事干练著称。尚奕对着他说道:“周长史!立刻组织人手!准备好绳索、撬棍、一切能快速搬运重物的工具!在水门内侧集结待命!一旦粮盐运入,立刻分发!优先保障伤兵营和妇孺!” “诺…诺!”周文远声音颤抖,眼中瞬间爆发出狂喜和恐惧交织的光芒。狂喜是因为如果真的能运进粮盐,那么幽州城军民或许就能熬过这艰难的寒冬;恐惧则是因为这其中暗藏着巨大的风险,一旦有闪失,整个幽州城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他的双手微微颤抖,匆忙转身去安排人手准备所需的工具。 “还有!”尚奕的目光最后投向城下契丹营盘那片喧嚣的核心。在夜色的笼罩下,契丹人的大营就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尚奕目光坚定,说道:“给我盯死契丹人的大营!尤其是耶律德光的金帐!有任何大规模异动,立刻来报!” 命令下达,整个幽州城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死水,瞬间涌动起一种紧张而诡异的气氛。悬红灯?大帅要应约?这个消息如同瘟疫般在绝望的军民中悄然蔓延。那些原本就被饥饿和寒冷折磨得疲惫不堪的军民们,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露出了各种各样的表情。有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愕,他们不敢相信大帅会做出这样大胆的决定;有的则是对粮食的疯狂渴望,仿佛那即将运入的粮盐就是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而更多的人则是陷入了更深沉的恐惧,他们不知道这背后隐藏着怎样的危机。城头的守军们望向西门水门的目光,充满了复杂和忧虑,他们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一切能够顺利进行。 时间在焦灼中缓慢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仿佛是一种煎熬。风雪不但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在入夜后更加狂暴。那漫天的雪花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打在城墙上、人的脸上。契丹人似乎也因白天的猛攻受挫而暂时休整,营中的喧嚣渐渐平息。只剩下巡逻骑兵的马蹄声和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这呼啸的风雪中显得格外清晰。巡逻骑兵们骑着骏马,在营盘周围来回穿梭,他们的身影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宛如幽灵一般,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而那一堆堆篝火则在寒风中摇曳不定,火光映照在他们冰冷的脸上,给这寒冷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的色彩。
子时将近,整个天地仿佛被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笼罩,浓稠的夜色如墨汁般在幽州城的每一寸土地上肆意流淌。此时的幽州城,在呼啸的北风和纷飞的大雪中,宛如一头疲惫却仍在顽强抗争的巨兽。城外,契丹的营帐星罗棋布,犹如蛰伏的狼群,时刻觊觎着这座坚城;城内,军民们枕戈待旦,气氛紧张得仿佛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幽州城西门水门城楼之上,弥漫着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平日里热闹的城楼,此刻仿佛被时间凝固,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与烟火气。三盏用红布蒙着的气死风灯,被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悬挂在垛口内侧。这三盏灯,就像是三个神秘的使者,承载着无数人的希望与期盼。灯尚未点亮,在肆虐的风雪中,它们如同三个沉默的、等待审判的血色眼球,散发着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不安。 赵破虏,这位身经百战的猛将,此刻带着最精锐的亲兵,全身披挂整齐。他们的铠甲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仿佛在诉说着曾经的荣耀与沧桑。众人伏在城楼暗影之中,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猎豹,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强弓劲弩早己对准了下方漆黑一片的冰面,每一把弩箭都像是蓄势待发的雷霆。士兵们的手指紧扣着冰冷的扳机,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只要稍有异动,便能射出致命的一击。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压得极低,仿佛生怕那一丝微弱的气息会打破这紧张的寂静。他们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同擂动的战鼓,几乎要撞破肋骨。 尚奕独自一人,伫立在城楼最高处。他的玄甲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暗,犹如深邃的夜空。大氅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发出尖锐的呼啸声,仿佛是战旗在风中的呐喊。他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像,身姿挺拔而坚定,仿佛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峰。他没有披重甲,只在玄色劲装外罩了轻便的锁子甲。这身装扮,既展现了他的果敢与自信,又不失行动的敏捷。腰悬长剑,背负强弓,这两件武器如同他最忠诚的伙伴,见证了他无数次的浴血奋战。 风雪如刀,无情地抽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留下冰冷的印记。他闭着眼,仿佛在感受着风雪的律动,又像是在积蓄着雷霆万钧的力量。脸颊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那是白天激战留下的痕迹,提醒着他白天的凶险与此刻的孤注一掷。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他率领着将士们与契丹军队展开了殊死搏斗,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尽管身负重伤,但他的意志却从未动摇,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守护这座城,守护城中的百姓。 “大帅…时辰快到了…”亲兵队长王烈,这位新提拔的年轻将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尚奕身后低语。王烈原本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在多次战斗中表现英勇,才被尚奕提拔为亲兵队长。此刻,他深知这一信号的重要性,紧张与激动的情绪交织在心头,让他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尚奕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如同两颗寒星,散发着坚定而锐利的光芒。他望向契丹大营的方向。营中灯火稀疏,大部分区域陷入沉睡般的黑暗,只有耶律德光的金帐区域依旧灯火通明,隐隐传来模糊的乐声和人语。那乐声在这冰冷的夜空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是敌人的嘲笑。尚奕仔细观察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迹象,没有大规模军队调动的迹象。但他知道,危险往往就隐藏在平静的表象之下,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点灯。”尚奕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这两个字,仿佛是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打破了长久的寂静。王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对暗处做了个手势。三根蘸了油脂的火把被同时点燃,熊熊的火焰在寒风中剧烈地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士兵们迅速将火把凑近那三盏蒙着红布的气死风灯。 噗!噗!噗! 三团朦胧而诡异的红光,骤然在漆黑的城楼垛口亮起!如同三滴凝固的鲜血,刺破了风雪的帷幕,将城楼下那片狭窄的冰面映照得一片妖异的暗红!风雪在红光中狂舞,如同无数扭曲的鬼影,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使者。这信号,不仅仅是一道简单的光亮,它代表着一场精心策划的行动即将展开,代表着无数将士们的热血与牺牲,代表着这座城最后的希望。 信号,发出了!在这一瞬间,整个幽州城仿佛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而尚奕,依然静静地伫立在城楼之上,目光坚定地望着远方,仿佛己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所有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赵破虏的弓弦绷得更紧,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住红光笼罩下的冰面区域。城楼上下,一片死寂,只有风雪呼啸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息都如同刀割般漫长。
冰面上,除了风雪卷起的雪沫,空无一物。契丹大营那边,依旧平静,只有金帐区域的灯火和隐约的喧嚣,仿佛对这三盏红灯毫无察觉。
“大帅…会不会…”王烈的声音带着失望和疑虑。
“噤声!”尚奕低喝,目光依旧死死盯着那片红光笼罩的区域,锐利如刀。
突然!
契丹大营靠近西门方向,靠近桑干河故道的一片边缘营区,发生了一阵极其轻微、几乎被风雪掩盖的骚动!几处帐篷的帘子似乎被掀开又迅速放下,几个模糊的黑影在雪幕中一闪而逝,如同鬼魅。
来了!
尚奕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肌肉瞬间绷紧!
紧接着,在那片红光笼罩的冰面边缘,靠近契丹营盘一侧的黑暗风雪中,毫无征兆地,缓缓滑出了几个低矮的、覆盖着厚厚积雪的影子!那不是人,而是几架简陋的、如同雪橇般的平板拖车!拖车由几匹健壮的挽马拉着,马匹的蹄子上似乎裹着厚厚的布条,行走在冰面上悄无声息!每架拖车上,都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用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大麻袋!
拖车在冰面上缓缓移动,越来越近,终于完全进入了三盏红灯映照的范围!驾车的是几个穿着契丹皮袍、戴着厚厚皮帽、将脸裹得严严实实的汉子。为首一人身材中等,在红灯暗红的光线下,只能看到他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眼神复杂,充满了紧张、警惕,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他勒住拖车,停在距离水门紧闭的铁闸约三十步外的冰面上。这个距离,既在城头强弓劲弩的射程之内,也足够让水门内的守军看清他们。他抬起头,望向城楼高处那玄甲玄氅的身影,目光交汇的刹那,他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对着尚奕的方向,用力地、缓慢地抱了抱拳!然后,他警惕地环顾西周,尤其是契丹大营的方向,身体紧绷,如同惊弓之鸟。
三百石粮!十担盐!就在眼前!
赵破虏几乎要扣动扳机的手指松了又紧,紧了又松,额头上全是冷汗。他看向尚奕,目光焦急地询问:动手抢?还是…?
尚奕居高临下,目光如电,死死锁定那个抱拳的“汉家子”。风雪狂舞,红灯摇曳,那人的身影在暗红的光线下显得模糊而诡异。契丹营盘边缘那片区域,似乎有更多的人影在黑暗中无声地移动、窥视。
陷阱?还是…一线真实的生机?
尚奕的手,缓缓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冰冷的触感透过铁手套传来。他深吸一口气,凛冽的寒风灌入肺腑,带着冰雪和死亡的气息。胸甲内,那卷崔衍的手令如同冰冷的毒蛇,紧贴着滚烫的心脏。
“开…闸…”尚奕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什么?!”赵破虏以为自己听错了,惊骇地看向尚奕。
“开闸!放绳索!”尚奕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他们…卸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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