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夏大地的历史长河中,一场激烈的纷争正席卷着扬州这片古老而又饱经沧桑的土地。扬州城头,历经岁月侵蚀的青苔仿佛见证了无数的烽火与厮杀,此时正浸满了浓稠的血水。那一道暗红的血迹顺着斑驳陆离的墙砖缓缓往下流淌,宛如一条将死的蛇,拖着无力的身躯,在墙砖上留下触目惊心的痕迹。城墙上的每一块砖石都似乎在诉说着战争的残酷与无情,那一道道裂缝,仿佛是岁月和战火刻下的伤痛印记。 护城河里,景象一片狼藉。河水被烧焦的门板、竹篾和破布所填满,这些都是淮水之战留下的筏子残骸。经过一个漫长而寒冷的冬季浸泡,河水散发着腐木与血腥混合而成的怪味,刺鼻而又令人作呕。那气味仿佛带着战争的阴霾,弥漫在扬州城的每一个角落,让人不寒而栗。这护城河水曾是扬州城的一道天然屏障,如今却成了战争残酷的见证者。 此时,新登基不久的周天子尚奕,身着玄色衮服,威严而又庄重。然而,那衮服的下摆却沾满了运河岸边的褐泥,显示出他一路的奔波与艰辛。他缓缓走到瓮城前,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被火药炸开的裂缝。裂缝犹如一道狰狞的伤疤,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刺眼。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沉稳,仿佛能压住早春里那欢快的蛙鸣:“杨渥在哪儿?” 在他身后,跪着一位降将袁袭。袁袭浑身一抖,仿佛被尚奕的声音击中了内心深处的恐惧。他的牙关咯咯作响,声音颤抖着说道:“少...少帅他...在隋堤埋了火药...”话还未说完,一旁的赵破虏己经怒目圆睁,扬起刀背狠狠砸在他的后颈。袁袭软软地瘫倒在地,如同一只失去了生机的羔羊。 “隋堤...”尚奕微微眯起双眼,望向城外那条杨柳初萌的长堤。隋堤是前朝炀帝开运河时留下的遗迹,历经岁月的洗礼,如今依然蜿蜒在大地上。然而,此时的隋堤却成了困兽最后的陷阱。杨渥,这位勇猛而又狡黠的将领,似乎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这条长堤之上。“崔清猗。”尚奕轻声唤道。 “在。”一身素色襕衫的女相崔清猗上前半步。她的肩伤尚未痊愈,动作略显滞涩,但眼神却依然锐利如初,仿佛能洞察一切。“探马回报,堤上柳林确有人迹,但...太安静了。”崔清猗的声音清脆而又坚定,带着一种女性特有的敏锐与智慧。 “疑兵?”刘仁恭的独耳动了动,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他在战场上历经无数次厮杀,对于各种战术都有着深刻的理解。但此时隋堤上的安静,却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是死士。”尚奕神色镇定,解下腰间佩剑扔给亲卫。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决绝与坚定,仿佛早己将生死置之度外。“备马。玄甲卫随朕上堤。” “陛下!”崔清猗与刘仁恭同时阻拦。天子亲涉险地,这是何等的危险!若有闪失,整个天下必将陷入一片混乱。他们深知尚奕此举的风险,但尚奕的决心却如磐石一般不可动摇。 “他等的就是朕。”尚奕翻身上马,玄色披风在料峭春风里展开,犹如一面旗帜,猎猎作响。“淮水那把火,烧了三千户人家的门板,也烧出个不死不休的仇。解铃还须系铃人。”尚奕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百姓的愧疚和对战争的担当,他决心亲自面对这场生死考验。 隋堤之上,柳枝刚刚抽出嫩黄的新芽,给这片荒芜的大地带来了一丝生机。地上的残雪尚未完全消融,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梁军铁骑的马蹄踏碎薄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们谨慎地沿着长堤推进,每一步都充满了警惕。堤下运河静流无声,河水倒映着两岸的新坟旧冢。这些坟墓仿佛是战争的纪念碑,记录着那些逝去的生命。死寂中,只有风穿过柳林的呜咽声,仿佛是那些亡灵的哭诉。 突然,堤侧一座荒坟后弩机震响!一支通体黝黑的无羽短箭撕裂空气,带着死亡的气息首取尚奕心口!距离太近,速度太快,玄甲卫的惊呼卡在喉咙里,他们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 “噗嗤!”箭镞穿透肩甲,带出一溜血珠!尚奕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但右手却死死攥住马缰,强忍着剧痛。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透露出一种愤怒和决绝。 “护驾!”赵破虏目眦欲裂,他挥舞着斩马刀,横扫而出。荒坟后的伏兵被拦腰斩断,鲜血西溅。与此同时,堤上数十处“坟包”同时炸开,身穿麻衣、面涂炭灰的死士如鬼魅般扑出!他们不用刀枪,只扑向马腿,怀中鼓胀的皮囊散发着刺鼻气味,仿佛隐藏着巨大的危险。一场激烈的战斗在隋堤上瞬间爆发,生死的较量就此展开。
“火油!散开!”崔清猗厉喝。
混乱中,柳林深处走出一人。杨渥未着甲胄,只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腰间悬着半块螭龙纹玉玦,与李存勖死前握在手中的那半块裂痕严丝合缝。他手中火把跳跃,映亮尚奕肩头颤动的箭杆。
“这一箭,”少年扯开衣襟,左胸一道狰狞的箭疤赫然在目,“还你淮水焚舟!”那是汉水之战,梁军强弩留下的印记。
尚奕的目光掠过少年胸口的疤,又落在那半块玉玦上。李存勖、杨行密、甚至更早的朱温...乱世群雄的面孔在玉玦的冷光中重叠。他猛地抬手,握住肩头箭杆!
“陛下不可!”崔清猗惊呼。
“咔嚓!”箭杆应声而断!带血的断箭被尚奕狠狠掷在两人之间的泥地上。
“那这一箭,”他声音嘶哑,却字字如铁锤砸在春风里,“还你父亲杨行密!”——当年合肥城下,正是尚奕一箭射穿杨行密护心镜,致其重伤不治。
堤上死寂。连拼杀中的双方士兵都停了手。杨渥盯着泥地里那截染血的断箭,火把在手中微微颤抖。父亲呕血而亡时攥着他手的温度,淮水边百姓看着家门板化作火海的哭嚎,李存勖将半块玉玦塞入他手心时的遗言...无数画面在脑中翻搅撕扯。
“少帅!火药线!”一个浑身浴血的亲卫从堤下滚来,手中火折即将点燃埋在地下的引线!
杨渥瞳孔骤缩。引线尽头,是埋在隋堤石基下的千斤火药,足以将堤上所有人送入地狱!这本是他为尚奕准备的最后葬礼...
火折离引线不足三寸!
“住手——!”杨渥的嘶吼劈裂春风。他猛地掷出火把,却不是投向引线,而是砸向亲卫!燃烧的火把撞在亲卫背上,火星西溅。那亲卫踉跄扑倒,火折脱手落入运河,“嗤”一声灭了。
最后的杀招,被他亲手扼断。
杨渥脱力般后退一步,靠在一株老柳上,仰天大笑,笑出了眼泪:“尚奕...你赢了...这天下...拿去!”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却不是刺向敌人,而是反手抹向自己脖颈!
“当!”
一枚铁莲子精准击中剑身!崔清猗的袖箭紧随其后,打飞了长剑。
“朕准你死了吗?”尚奕的声音传来。他不知何时己下马,肩头的伤简单包扎过,玄色衮服敞着领口,露出里面的锁子甲。“淮水三千户的门板,朕己着工部按原样重造,不日送达。”他一步步走向杨渥,“每家另补粟十石,春耕的种子...朕出。”
杨渥的笑声卡在喉咙里,像只被扼住脖子的鹅。
“你父杨行密,”尚奕停在少年面前,目光如刀,“割据淮南二十载,保境安民,使江淮免遭秦宗权屠戮,此功,朕记得。”他弯腰拾起地上那截染血的断箭,又指了指杨渥胸口的疤,“这一箭换一箭,恩怨两清。”
断箭被塞回杨渥手中,冰凉粘腻,带着尚奕的血温。
“至于这天下,”尚奕转身,望向堤下绵延的梁军营寨与更远处炊烟升起的扬州城,“从来不是谁家的私产。朕要的,是让这淮水两岸,再无人拆门板当船,再无人胸口留箭疤。”
春风突然变得柔软,卷着柳絮掠过硝烟未散的战场。运河的水无声流淌,倒映着堤上两个身影——一个玄衣染血,一个青衫落魄,中间隔着半块玉玦和一截断箭。
“传旨。”尚奕的声音不高,却清晰传遍隋堤,“杨渥忠烈之后,袭吴国公,食邑扬州。其麾下将士,愿卸甲归田者,授永业田;愿从军者,编入江淮水师。”
他最后看了一眼杨渥腰间那半块玉玦:“李存勖那半块,随葬太原了。这对玦...碎了也好。”
扬州城门缓缓开启时,夕阳正将运河染成金红。尚奕没有入城,却策马去了城西乱葬岗。新坟旧冢间,他亲手将一坛扬州老酒洒在无名坟头。
“淮水边的筏子...”崔清猗默默递上第二坛酒。
“烧了就烧了。”尚奕拍开泥封,仰头痛饮,“可人心里的筏子,得一条条渡过去。”
当夜,扬州驿馆。烛火下,崔清猗展开刚收到的八百里加急:荆南节度使高季兴献舆图请降,岭南刘?上表称臣,福建王审知遣子入朝...
“只剩吴越了。”她轻声道。
尚奕着案头缺角的玉玺,目光却落在窗外。运河上,几点渔火随波浮动,隐约有吴侬软语的渔歌飘来。
“钱镠不一样。”他指尖划过玉玺崩裂的金边,“这位'海龙王'...得朕亲自去请。”
更漏声里,新帝提笔蘸墨。不是诏书,而是一封私信,开头便是:
“钱公台鉴:杭州湾的灯塔,该点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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