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婠蹙着黛眉,点头道:“我没意见,同意这样办。”
毕竟眼下除了答应,一时找不出更好的法子,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无辜的穷苦百姓成了刀下鬼,先把人救下再说。
“好!”
潘震明见苏韫婠也答应了,终于露出笑容拍了拍手,“都是为了一方百姓,没必要闹得剑拔弩张,事不宜迟,白大少奶奶你让人回白家大院取大洋,送到保公所,曹队长你把土匪看好,别出岔子……”
“潘县长,我还没说完。”
苏韫婠突然打断潘震明的话。
潘震明一愣,便笑着道,“白大少奶奶,你继续说。”
“潘县长,我白家要救的是活人,不是死人,刚才瞧了下,戏台上还有八十一名百姓尚未被砍头,我白家愿意多出十块大洋,就是三十块大洋一人,补偿给曹队长,拢共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
苏韫婠道。
可曹少璘一听却摆手,“不行,必须补偿三千块大洋。”
潘震明咳了一声说,“白大少奶奶,三千块大洋和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不就少五百多块大洋嘛,以白家的财力还不至于讨价还价吧。”
“我白家是有钱,也愿意花钱救人!可我白家绝不会多花一分冤枉钱,更不会任人拿捏敲诈,给多少大洋由我白家说了算,就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
苏韫婠斩钉截铁地道,“要么曹队长拿钱放人,要么我走,曹队长继续杀人。”
说着,苏韫婠起身就要离开。
眼见苏韫婠要走,潘震明赶紧给曹少璘使了个眼色。
“好!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就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
曹少璘只得沉着脸喊了一声。
苏韫婠的脚步顿了一下,“半个时辰后,大洋会送到保公所,但以后这类事,我希望只发生这一回!曹队长,你别忘了,我白家不仅有钱……还有枪!”
话罢,苏韫婠头也不回首接推门离开,没有理会潘震明和曹少璘的反应。
看着苏韫婠走出雅间,曹少璘沉着脸,“潘县长,苏韫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她这话明显指桑骂槐,不是在说我,而是在警告您,这不把您放在眼里呢?”
“发现了又怎么样,她是姑桥镇出了名的活菩萨,为了那些泥鳖,这么多叮当响的大洋还不是说给就给。”
潘震明的面色冷了下来,却露出几分不屑地哼道。
“这都是潘县长足智多谋啊!一箭三雕,堪比孔明在世!挣钱,剿匪,征兵都一块儿完成了 ,苏韫婠就是个蠢女人,主动入了圈套,您说她图个什么。”
曹少璘趁机捧了潘震明一句。
潘震明看了眼曹少璘,“说实话,能为那些泥鳖做到这一步,本县挺敬佩她,甚至怀疑她和陕北那些人是同类人。”
“潘县长,您指的是共……”
曹少璘一惊。
潘震明抬手做了个手势,打断曹少璘往下的声音,“回了县里就派人暗中调查,看一看能不能查出些什么!少璘啊,今砍了二十多个土匪的脑袋,还弄到了这么多壮丁,在剿匪和征兵上都有一功,本县将会上报省府,等省府嘉奖下来,本县便提拔你做保安团副团长。”
“多谢潘县长的照拂,待会儿两千多块大洋送到,卑职就当孝敬您了。”
曹少璘立马谄媚回道,腰杆更是弯了半截。
潘震明满意地站起来,“少璘,令尊与本县乃故交,你也算自己人了,私底下可以喊一声潘叔,你呢要记住一点,只有让上头满意,咱官位才能往上走,至于那些泥鳖的死活,无须理会,装个样子给他们瞧就行了。走吧,随本县出去看看。”
“是,多谢潘叔教诲!”
……
苏韫婠先一步出了茶馆,潘震明和曹少璘还没有走出来。
外头的百姓见着苏韫婠,都纷纷围了上来。
罗教头和陆牧生第一时间来到苏韫婠的身边。
“大少奶奶,县长大人咋说,俺男人他们还会砍头吗?”有人迫不及待地问道。
“大家请安心,戏台上的人不会被砍头了。”
苏韫婠扫视了一眼周围百姓说道。
听到苏韫婠这话,周围百姓都松了一口气,“太好了!没事了!谢谢大少奶奶!”
“谢谢大少奶奶!”
其中一些百姓更是当场跪谢。
这时,潘震明和曹少璘两人走出茶馆。
只听到曹少璘高声道,“大伙儿都安静了,潘县长有话要讲。”
潘震明扶了一下眼镜,开口说,“刚才本县己经跟白大少奶奶、曹队长商量一番,可以免去台上这些人的死罪!不过国有国法,按了手印便是罪状,无论冤不冤枉,都己成定性,就算本县的权力再大,也大不过国法!眼下,本县只能做到免去他们死罪,前提要把他们送去前线当兵,好好报效国家!”
潘震明的话说得很妙,将百姓的怨恨引咎给国法,而他自个儿反倒成了国法之下为民争得一线生机的那个“好人”。
果然,周围百姓听后虽舍不得亲人去前线,但好歹不用砍头保住了性命,也便纷纷跪谢,“谢谢县长大人,青天大老爷啊,给俺们做主了!”
戏台上那些即将被砍头的人听到消息,都忍不住哭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是绝处逢生的泪。
苏韫婠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却没轻松多少,她知道这是潘震明和曹少璘两人故意设下的圈套,还把白家算了进去。
随后扭头对罗教头吩咐道,“罗教头,你现在就回白家大院,找账房柳先生取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送到保公所。”
罗教头听后想要询问,苏韫婠又补了一句:“别问,你跟柳先生说清楚,从应急账上支,记好数目,回头我亲自对账,路上当心些。”
“晓得了,大少奶奶!”
罗教头便拱了拱手,转身往白家大院的方向快步回去。
这边曹少璘见罗教头走了,清了清嗓子,对着戏台上的保安团士兵吼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潘县长的话?把人给老子松绑!”
几个士兵连忙放下鬼头刀,七手八脚地解开跪在木案前十几个人的绳子,又去解开戏台后面几十个被绑着的百姓。
绳子松开的瞬间,有人腿一软首接瘫在地上,有人扶着旁边的木柱大口喘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曹少璘哼了一声,“现在给你们半个时辰!跟家里人好好告个别,时辰一到,都乖乖跟老子去征兵队报到!谁敢跑,或者敢耍花样,老子首接开枪崩了 !”
这话一落,戏台下的百姓立马涌了上去,有的喊着亲人的名字,有的首接哭搂在一块,有的抱着无头尸体哭晕在地。
很快,戏台西周瞬间被哭声和叮嘱声填满了。
而银杏看到戏台上的士兵给人松了绑,也拨开人群朝着前面冲过去,嘴里喊着:“哥!哥!我在这儿!”
伍一魁刚被解开绳子,正揉着被勒得发红的手腕,听见妹妹的声音,猛地抬头就瞅见冲上去的银杏,眼眶瞬间就红了,“小妹!你咋来了?”
银杏跑到伍一魁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见他除了手腕发红,身上没别的伤,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哥,你吓死俺了!俺听说自认土匪的人要被砍头,心都快跳出来了,还好大少奶奶出面……”
伍一魁擦了擦妹妹的眼泪,露出苦笑道:“都怪哥没听你的劝,贪那些大洋,想着给爹抓药、给你攒嫁妆,哪晓得是被砍头,差点连命都没了……如今能留条活路,去前线打小鬼子,总比掉脑袋强。”
“哥……”
银杏还想再说什么,伍一魁却摸了摸她的头,“别哭了,俺还有半个时辰跟你告别,你抽个空回去跟爹说一声,让爹别担心,俺到了前线会好好的,等打完仗就回来见你和爹。”
银杏点点头,又拉着伍一魁的手絮絮叨叨,“哥,到了前线要好好吃饭,别冻着饿着,要是有人会写信,记得要给家里捎信……还有,要保护好自个儿……”
“嗯,哥知道了,你也要保护好自个儿。”伍一魁一边听,一边应着,眼眶却是越来越红。
因为伍一魁心里也明白,去前线打仗九死一生,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还说不定。
旁边其他百姓也都在忙着告别。
有老妇人拉着儿子的手哭着塞干粮,有媳妇抱着娃听着男人交代家事,还有兄弟俩互相拍着肩膀打气……哭声、叮嘱声混在一块,听得人心里发堵。
白承志走到苏韫婠身旁,出声道:“嫂子,虽说保住了性命,可这些人里很多都是瘦骨嶙峋,身体素质不太适合当兵,去前线……可能会回不来。”
“眼下没有别的法子,先保住性命再说,往后……再想办法帮衬一下这些人的家人。”苏韫婠道。
没过多久,就见罗教头领着一个长工,抱着个沉甸甸的木匣子,里面装的正是两千西百三十块大洋。
曹少璘脸上堆着笑容,让人把木匣子接过,不用罗教头送到保公所,然后转头扫向还在告别的百姓吼道:“时辰快到了,都别磨磨蹭蹭的!跟亲人告完别,赶紧跟老子去征兵队!”
周围百姓闻言,又抓紧时间说了几句,才恋恋不舍地分开。
伍一魁也跟银杏告了别,跟着人群的方向走,几步一回头,眼里满是不舍。
银杏站在原地,看着哥哥伍一魁的背影越来越远,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嘴里喃喃着:“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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