伦敦东区，一间廉价短租公寓。空气里混杂着外卖餐盒的酸腐、浓烈劣质香水、还有挥之不去的廉价烟草气息。百叶窗紧闭，只留下几道缝隙，露进外面阴冷天光，切割着室内令人窒息的昏暗。
平板电脑屏幕幽蓝的光，映在苏雅那张因极度亢奋而扭曲的脸上。她盘腿坐在凌乱的床垫上，布满猩红指甲油的手指疯狂地刷新着页面。屏幕上，是海啸般的“圆明牛首回归”新闻，是无数激动流泪的面孔，是海晏堂残基前堆积如山的鲜花。每一个“归燕”的字眼，每一次“民族英雄”的赞誉，都像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她的眼睛，刺进她最敏感的神经！
“英雄？脊梁？我呸！”苏雅猛地将平板狠狠砸在布满污渍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像一头被激怒的母兽，赤着脚跳下床，抓起手边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半瓶红酒、廉价的香水瓶、吃剩的披萨盒——疯狂地砸向墙壁！玻璃碎裂声、液体飞溅声、她歇斯底里的尖叫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凭什么！凭什么又是她！林薇安！那个装模作样的贱人！她凭什么！凭什么站在聚光灯下接受全世界的膜拜！凭什么拿走三千万！不！是更多！是无数的钱！无数的风光！”她抓起一个空酒瓶，狠狠砸向墙角那面蒙尘的镜子！砰！镜子碎裂，无数碎片映照出她同样破碎、狰狞的脸。“那些荣耀！那些钱！都该是我的！我的！！！”
嫉妒的毒火彻底焚毁了理智，只剩下最原始的贪婪和疯狂的占有欲。她跌跌撞撞地扑向坐在阴影里、沉默得可怕的陈锋，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墨镜后的深渊：“锋哥！你看到了吗？！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那个鬼一样的本事，谁能把那么大个铜疙瘩从苏富比眼皮底下变没？牛首值三千万英镑！三千万！这还只是一个！她肯定知道更多！圆明还有那么多宝贝！全世界的博物馆里！那些无主的宝藏！她都知道！她一定知道线索！她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山！”
陈锋没有动。他像一尊冰冷的石雕，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椅子上。墨镜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夹着廉价香烟的手指，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着死白，袅袅升起的烟雾在他脸前扭曲、盘旋，如同他此刻内心翻腾的毒焰。
平板碎裂前最后定格的画面，不是牛首，不是花海，而是一张被苏雅疯狂放大的、来自邦德街封锁现场的路透社新闻图片！混乱的人群边缘，一个推着破旧清洁车、穿着藏青色工装的佝偻身影正蹒跚离开。照片像素不高，人影模糊，但那清洁工脚上，一双看似普通、却异常干净且鞋底纹路特殊的深灰色运动鞋，在泥泞和混乱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刺进了陈锋阴鸷的眼底！
那双鞋！他认得！在预展大厅，林薇安“偶然”经过他身边时，他眼角余光扫到过！一模一样！绝非一个底层清洁工会穿的牌子！
是她！林薇安！
确认像一桶冰水混合着滚油，浇在他心头！恐惧——对那种非人手段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苏富比森严如堡垒的安保，在那女人面前形同虚设！那神出鬼没、如同幽灵般的能力…她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紧接着，比恐惧更炽烈、更原始的贪婪，如同地狱的熔岩，瞬间吞噬了那点冰凉！苏雅尖利的嘶吼在他耳边炸响：“金山！她是金山！”
是啊…金山！
一个能视顶级安保如无物、能凭空取走国宝的“幽灵”…她所代表的，岂止是一个牛首？是无数深埋地下的窖藏！是陈列在戒备森严博物馆中的无价之宝！是散落在私人藏家手中、价值连城的秘密！她就是一张活着的、行走的、通往无尽财富的藏宝图！
恐惧，在绝对贪婪的灼烧下，扭曲成了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占有欲！抓到她！撬开她的嘴！榨干她脑子里每一条宝藏的线索！那么，他陈锋，将不再是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老鼠，而是掌控着足以颠覆世界财富格局的秘密之王！
“闭嘴！”陈锋猛地低吼一声，声音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暴戾。他狠狠掐灭烟头，火星在昏暗里迸溅，如同他眼中燃烧的毒火。
苏雅被他吼得一哆嗦，随即脸上爆发出病态的狂喜：“锋哥！你信了！对不对？你也知道是她！我们…”
“她是金山…”陈锋缓缓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他走到被苏雅砸得屏幕碎裂的平板前，用脚尖将它踢到一边，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这座山…长了尖牙，会咬人。”他墨镜后的目光，如同淬了剧毒的冰锥，缓缓转向苏雅，一字一句，带着血腥的寒意，“硬碰…我们碰不起。苏富比就是下场。”
苏雅脸上的狂喜僵住，随即被更深的怨毒取代：“那…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看着她…”
“碰不起她…”陈锋嘴角咧开一个残忍至极的弧度，露出森白的牙齿，“那就碰她旁边的人。那个总在她身边晃悠的…小虫子。”他走到凌乱的桌子旁，上面散落着几张偷拍的照片。照片的主角，是一个穿着连帽衫、背着电脑包、看起来有些宅气的年轻亚裔男子——阿哲。背景是咖啡馆、图书馆、还有一张模糊的，似乎是林薇安曾下榻酒店附近的街拍。
“查清楚了？”陈锋拿起阿哲一张在图书馆门口、仰头喝饮料的清晰侧脸照，指尖用力，照片边缘被捏得变形。
“查…查清楚了！”苏雅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立刻扑过来，抓起几张打印纸，语速飞快，带着兴奋的颤抖，“李哲！留学生！帝国理工学院计算机系！就是个死读书的技术宅！住在学校附近的学生公寓！独居！社交简单得可怜！除了图书馆就是机房！他就是林薇安的眼睛和耳朵！那些该死的电子干扰肯定是他干的！林薇安那种怪物…不可能懂这些！”
她翻动着资料，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林薇安把他藏得很好，但再好的老鼠也有洞口！锋哥！捏死这只虫子！用他把林薇安引出来！或者…首接撬开他的嘴！他肯定知道林薇安的老巢！知道她下一步的目标！知道所有宝藏的线索！”
陈锋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撩开百叶窗一道缝隙。阴冷的伦敦天光落在他半边脸上，另一半依旧隐没在浓重的阴影里。他望着远处铅灰色的天空，如同在审视一场即将降临的风暴。
抓林薇安？那是找死。
但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捏死一只虫子。
用这只虫子，去钓那条藏着金山秘密的毒蛇，或者…首接碾碎虫子，从它肚子里挖出线索！
风险巨大，但收益…是足以让人疯狂的帝国！
恐惧己被贪婪彻底吞噬，只剩下孤注一掷的疯狂。
“学生公寓…”陈锋放下百叶窗，室内重归昏暗。他转过身，墨镜反射着平板碎裂屏幕最后一点幽蓝的残光，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宣判：“地址。作息规律。他常去的机房位置。监控死角。全部。”
“明天。”
“把他‘请’来。”
“要活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凌：
“准备点…能让技术宅开口的‘小工具’。他脑子里的东西…值钱。”
苏雅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扭曲而狂喜的笑容，如同盛开的毒花。“明白！锋哥！我马上去弄！保证让他把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吐出来！”她眼中燃烧着病态的占有欲，仿佛己经看到林薇安跪地哀求、无数宝藏唾手可得的场景。
陈锋不再看她，重新坐回那张破椅子，点燃了一支新的烟。烟雾升腾，模糊了他墨镜后深不见底的疯狂。窗外的伦敦，阴云密布。安全屋里，一场针对“虫子”的致命陷阱，悄然张开。而风暴的中心，那座名为林薇安的“金山”，对此还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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