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息尚未散尽,混合着新生儿特有的、带着奶味的暖香,萦绕在VIP病房的空气中。窗外暮色西合,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影。
徐行止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背脊挺得笔首,像一尊守护的雕塑。他向来一丝不苟的白衬衫袖口被随意挽起,露出的小臂肌肉线条却带着不易察觉的紧绷。他微微垂着头,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显微镜头,一瞬不瞬地聚焦在臂弯里那一小团柔软得不可思议的襁褓上。
他的动作僵硬得近乎笨拙,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托着那脆弱的脖颈和后脑,另一只手则虚虚地拢在襁褓外侧,仿佛捧着世间最易碎、最珍贵的琉璃盏。几个小时前产房里那惊心动魄的嘶喊和随之而来的嘹亮啼哭,仍在他耳膜深处轰鸣,每一次回想都让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松开,留下绵长而陌生的钝痛。
“慕苏……” 他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舌尖仿佛还残留着初闻时的微涩与回甘。徐慕苏。慕,是倾慕,是追慕;苏,是她。这是他在产房外漫长如一个世纪的等待中,在掌心反复、最终刻入心底的名字。他倾慕的女孩,为他带来了生命里第二个,同样光芒万丈的小太阳。
襁褓里的小家伙似乎睡得不甚安稳,的小嘴无意识地蠕动了一下,发出细弱如幼猫般的嘤咛。徐行止的身体瞬间绷得更紧,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生怕一丝气流惊扰了她。他试着模仿护士教导的姿势,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轻轻摇晃着手臂。
就在这时,病床上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疲惫的嘤咛。
徐行止猛地抬头,目光瞬间从女儿身上移开,精准地捕捉到苏见微缓缓睁开的眼睛。她的脸色还很苍白,额发被汗水濡湿,黏在光洁的额角,眼神带着初醒的迷茫和虚脱后的脆弱。
“微微!” 徐行止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惊悸和毫不掩饰的焦灼。他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想要靠近她查看,却又顾忌着臂弯里的小生命,动作顿时显得手忙脚乱,那份属于徐教授的从容荡然无存。
苏见微的目光先是有些失焦,几秒钟后才慢慢凝聚,看清了床边那个抱着小小襁褓、脸上写满紧张与担忧的男人。他的金丝边眼镜似乎都歪了一点,平日里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有些凌乱。这副罕见的、近乎狼狈的模样,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身体的疼痛和疲惫。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他臂弯里那的一团上,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弯起一个虚弱却无比明亮的弧度,眼底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她……” 苏见微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被砂纸磨过。
“在这里,很好。” 徐行止立刻回答,抱着襁褓,小心翼翼地俯身,将女儿的小脸凑近苏见微的视线,“看,我们的慕苏。”
苏见微的目光贪婪地流连在女儿皱巴巴却无比可爱的小脸上,看着那微微翕动的鼻翼,看着那细软乌黑的胎发。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幸福和酸楚交织着涌上心头,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
徐行止的心像被那泪水烫了一下。他一手稳稳托着女儿,另一只手伸过去,用指腹极其轻柔地、一点一点地揩去苏见微脸颊上的湿痕。他的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笨拙的温柔,指尖微微颤抖。
“疼不疼?” 他低声问,声音里的心疼浓得化不开。产房里那撕心裂肺的喊声,是他此生听过最恐怖也最震撼的声音。
苏见微摇摇头,泪水却流得更凶,带着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又混合着看到他们父女相拥的巨大满足。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想看清女儿,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让我……抱抱。”
徐行止依言,动作更加小心谨慎,如同在进行一项精密无比的实验操作。他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那团温热柔软的襁褓,转移进苏见微虚弱的臂弯里。他的手臂始终没有完全离开,虚虚地护在下方,目光紧盯着交接的每一寸,首到确认苏见微稳稳地抱住了女儿,他紧绷的肩线才几不可察地松懈了一分。
苏见微低下头,脸颊轻轻贴上女儿温软的小脸。那陌生的、带着奶香的触感,像一道电流瞬间击穿了她的心防。所有的痛楚、疲惫都在这一刻被巨大的幸福冲刷殆尽。她闭上眼,感受着这血脉相连的奇妙牵绊,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襁褓柔软的布料上。
徐行止站在床边,高大的身影笼罩着病床上的母女。他看着苏见微苍白脸上那满足又脆弱的泪痕,看着她臂弯里安睡的女儿,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敬畏、感恩和巨大责任感的暖流,汹涌地漫过心田,将胸腔塞得满满当当,不留一丝缝隙。他伸出手,宽厚温暖的手掌同时覆在了苏见微的手背和襁褓上,将她们母女俩的手,连同那个小小的新生命,一同包裹进自己温热的掌心。
窗外夜色深沉,病房里只亮着一盏柔和的壁灯。在这片温暖的静谧中,新晋的徐教授父亲,第一次笨拙而坚定地,将他的全世界——他生命里两个最重要的太阳——紧紧拢在了掌心。世界很大,而此刻,他的宇宙,就在这一方小小的病床上,安稳地呼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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