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墨之急得满头大汗，双手胡乱去护她的肚子，脚下被路边的石子一绊。
两人踉跄着摔在地上。
江燕趴在他身上还在不停地捶打，陈墨之死死箍住她的腰，鼻尖蹭着她沾满泪水的脸颊，声音带着哭腔：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找她了，你别打我儿子！”
混乱中，江燕的衣襟被扯得歪斜，一个鼓鼓囊囊的棉布枕头突然从她怀里滑落。
“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出老远。
那枕头用褪色的蓝印花布缝着，边角己经磨得起了毛边，里面的荞麦皮从裂开的缝隙里漏出来，撒了一地白花花的碎屑。
陈墨之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愣愣地看着那个枕头，又缓缓抬起头看向江燕。
江燕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泪水还在往下淌，眼神却从疯狂变成了死灰般的绝望。
见枕头从江燕肚子上掉下来，看热闹的路上指指点点道；
“假怀孕啊？”
“孩子他爸知道吗？”
陈墨之的目光在地上的枕头和江燕脸上来回逡巡，那些看热闹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他耳朵里。
“假怀孕”三个字像是重锤，狠狠砸在他天灵盖上。
他脑子里“嗡”的一声，所有的恐慌、愧疚瞬间被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冲散，只剩下密密麻麻的懵。
他记得自己得知江燕怀孕时，高兴得在院子里翻了三个跟头，跑到镇上买了两斤红糖，回来时脚步轻快得像踩在棉花上。
他爹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一定要生个带把的续香火”，这话他记了一辈子。
为了这个孩子，他把攒了半年的钱拿出来给江燕买营养品，每天天不亮就去河里摸鱼，就因为听人说吃鱼对胎儿好。
江燕说想吃城南的糖糕，他骑着破自行车跑十里地也要买回来，怕凉了还揣在怀里捂着。
家里的重活累活从不让她沾手，连洗脚水都是他倒好端到床边，夜里她翻个身他都要惊醒，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甚至开始偷偷给孩子做小木马。
木料是托人从山里捎来的好松木，每天晚上就着煤油灯打磨，手上磨出了水泡也不觉得疼，满心欢喜地盼着孩子出生那天，能把这木马当礼物送给儿子。
他还跟邻居吹牛，说自己媳妇怀的肯定是儿子，眉眼随他，将来肯定是个壮实的小伙子，能给陈家传宗接代。
可现在，地上那个漏着荞麦皮的破枕头，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
那些小心翼翼的呵护，那些满心欢喜的期盼，那些对未来的憧憬，原来全都是假的。
他一心盼着的儿子，根本就不存在。
陈墨之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他指着江燕，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你敢骗我……”
他想质问，想怒吼，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看着江燕那张挂满泪水却毫无表情的脸，看着地上那摊白花花的荞麦皮，看着周围人指指点点的眼神，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
“江燕，你个毒妇，我要跟你离婚！”
*
临城镇本来也没多大，街面上的风吹草动不出半天就能传遍家家户户。
秦晚禾和李佳看了一整天的店面，累的实在不行才决定明天再看。
她刚回家坐下没多久，帮厨两个大妈的闲聊就飘进了耳朵里。
“听说了吗？咱夫人的前夫在街上跟他媳妇闹翻天了！”李妈压低声音。
“说是为了挽回咱夫人，两人在街上又打又闹的，动静大着呢！”
摘芸豆的帮厨一边去皮一边接话道：
“何止啊！他那个后娶的媳妇说是怀了孕，结果俩人一拉扯，从肚子上掉下来个枕头！闹了半天是假怀孕！”
秦晚禾手拿鸡毛掸腿上浮灰的动作顿了下。
江燕假怀孕？
也就是说霖向野当初说他不行是真的。
她抬眼看向窗外，街上车水马龙，夕阳正好，可那些关于陈墨之和江燕的争吵、关于那个漏了荞麦皮的枕头的描述，却像老电影的片段，在眼前模糊地晃动。
吴妈显然也听见了，她皱着眉拍了下桌子：
“还好夫人跟他离婚了，这种男人要来还不如一条狗顶用，假怀孕骗婚，坑的是咱夫人！不过那前夫也活该，谁让他不好好对待咱夫人，这下好了，鸡飞蛋打，报应！”
秦晚禾不打算参与她们的话题，她把鸡毛掸子挂到墙上哼着小曲上了楼。
她想起陈墨之在街边描绘的那些憧憬，想起他说院子里的鸡鸭等着她喂，想起他眼底对过往的执念，再想到此刻他在街上怒吼着要离婚的模样，只觉得一阵荒诞。
自私的男人，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无论是对过去对原主的苛待，还是背叛她后的另娶，最终落得个一场空。
活该。
这辈子不举才好呢！
门锁传来轻微的转动声，霖向野推门进来时，夕阳正透过玄关的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他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楼梯口，秦晚禾正扶着扶手往下走，发梢还带着刚洗过的光泽。
“回来了？”
秦晚禾的声音轻快，带着刚哼完小曲的余韵，仿佛刚才楼下的议论从未入耳。
霖向野“嗯”了一声，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空水杯，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温热的触感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他视线扫过客厅，吴妈正收拾着桌上的茶杯，见他回来连忙站起身：
“霖医生回来了，晚饭马上就好。”
“吴妈，街上吵嚷什么呢？”
霖向野状似随意地问，倒水的动作却慢了半拍，眼角的余光始终留意着秦晚禾的神色。
吴妈啐了一口：
“先生您是没瞧见，陈墨之那两口子在街上闹得人尽皆知！他后娶的那个假怀孕，被当场戳穿了，现在正闹离婚呢！真是报应！”
秦晚禾正弯腰换鞋，闻言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接话。
霖向野把水杯递到她手里，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
“老婆，你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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