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厚重的松木门板隔绝了西伯利亚荒原永无止境的寒风呼啸,却隔绝不了那股如同跗骨之蛆的冰冷杀机。娜塔莎带来的消息——迫降点附近发现“幽影”碎片和陌生人的大脚印——像一块沉重的寒冰,沉甸甸地压在苏晚心头。
伊万将那枚扭曲的、带着幽蓝光带痕迹的金属碎片丢进篝火。碎片在橘红的火焰中蜷缩、变黑、最终化为几缕刺鼻的青烟。他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灰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贝加尔湖,深邃而平静,看不出丝毫波澜。他拿起猎刀,继续削着那根早己变得异常尖锐的木矛,刀锋刮过木头的沙沙声,在篝火的噼啪声和傅承聿微弱的呼吸声中,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稳定感。
“爷爷……”娜塔莎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依偎在伊万宽厚的腿边,大眼睛里少了刚才的兴奋,多了几分不安,小声地用俄语嘟囔着什么。
苏晚裹紧了身上带着浓重皮毛味的厚毯,篝火的暖意驱散了体表的寒冷,却无法温暖心底的冰窟。灯塔的追兵己经像嗅到血腥味的狼群,踏入了这片荒原。他们找到迫降点只是时间问题,找到这间木屋……也只是时间问题。傅承聿重伤昏迷,自己也是强弩之末,伊万祖孙只是无辜的猎人……
她不能连累他们!
一个念头在苏晚冰冷而混乱的脑海中逐渐成型——离开!必须尽快离开!趁着暴风雪还未停歇,趁着追兵的踪迹可能被大雪掩盖!带着傅承聿,离开这里!把危险引走!
她挣扎着想从铺着兽皮的矮榻上坐起来,全身的骨头却如同生锈的齿轮,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眼前阵阵发黑。
“躺下,小燕子。”伊万头也没抬,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同磐石,“外面的风,能吹断熊的脖子。现在出去,是给冻土里的饿狼送肉。”
苏晚的动作僵住了。她看向窗外。木窗被厚厚的冰霜覆盖,只能模糊地看到外面一片混沌的白色,狂风卷着雪沫疯狂地拍打着窗棂,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嘶鸣。这样的天气,别说带着重伤员,就是她自己走出去,恐怕也撑不过半个小时。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再次缠绕上她的心脏。
就在这时!
角落里传来一声极其微弱、却如同天籁般的呻吟!
苏晚的心脏猛地一跳!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她猛地扭头看去!
只见傅承聿盖着的厚毯下,那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冰冷的手,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紧接着,他覆盖着草药糊的浓密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眉头痛苦地紧锁着,仿佛在挣脱一个无比沉重的噩梦!
“傅承聿!”苏晚失声喊道,不顾全身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扑到他的矮榻边!
伊万削木矛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灰蓝色的眼眸抬起,平静地注视着角落的动静。
傅承聿的眼皮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瞳孔因为虚弱和剧痛而微微涣散,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冰冷。他的目光茫然地扫过低矮的原木屋顶,悬挂的风干肉条,最后艰难地、一点一点地聚焦在苏晚那张沾着污迹、写满了急切和担忧的脸上。
“……苏……晚?”他的声音干涩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被窗外的风声吞噬。但仅仅两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是我!是我!傅承聿!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紧紧抓住他那只微凉的手,仿佛要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傅承聿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自己被厚厚绷带包裹的腿上和肋下。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残存的意识,让他的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闭了闭眼,似乎在努力对抗那几乎将他撕裂的痛苦,再次睁开时,眼底的茫然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本能的警惕和审视。
他的目光越过苏晚的肩膀,落在了篝火旁那个如同山岳般沉默的、穿着毛皮外翻棉袄、手中握着猎刀和木矛的高大老人身上。灰蓝色的眼眸,布满风霜的脸,粗大的骨节……这是一个纯粹的、在西伯利亚冻土上搏杀了一辈子的老猎人。没有敌意,但那份历经生死沉淀下来的平静和力量感,却让傅承聿瞬间做出了判断——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
“……这是……哪里?”傅承聿的声音依旧嘶哑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询问力量。
“西伯利亚,伊万爷爷的猎屋。是他救了……”苏晚急切地回答。
她的话音未落,傅承聿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捕捉到了致命威胁的猎豹!他猛地攥紧了苏晚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同时,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瞬间扫向木屋那扇紧闭的厚重木门!全身的肌肉在剧痛中瞬间绷紧,散发出一种濒死野兽般的凶戾气息!
“有人!”他用尽全身力气,从齿缝里挤出一个沙哑到变调的气音!
几乎在傅承聿示警的同时!
“砰!砰!砰!”
沉重、粗暴的砸门声,如同闷雷般在木屋外猛然炸响!木门剧烈地震颤起来,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缝里,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沫疯狂地倒灌进来!
“开门!猎人!我们知道里面有人!”一个冰冷、生硬、带着浓重口音的俄语咆哮声穿透了门板和狂风的嘶吼,清晰地传了进来!“交出那两个坠机的外国人!否则,烧了你的木头盒子!”
灯塔!他们找上门了!速度比预想的更快!
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她下意识地看向伊万。
伊万缓缓地放下了手中削尖的木矛。他魁梧的身躯如同最沉稳的山峦,缓缓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低矮的木屋里投下巨大的阴影,几乎遮蔽了跳跃的篝火光芒。他那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惊惶,灰蓝色的眼眸如同冻结的湖面,平静得可怕。他拿起靠在墙边的一杆老旧的、枪管磨得发亮的双筒猎枪,动作沉稳地拉动枪栓,发出清脆的“咔哒”声。沉重的铅弹被推入枪膛。
他没有看门,也没有看苏晚和傅承聿,目光反而投向了挂在墙上的一张巨大的、风干剥制的棕熊皮。熊皮空洞的眼窝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娜塔莎,”伊万的声音低沉而平缓,用的是俄语,“去地窖。看好土豆和盐,别让老鼠偷吃了。”
“爷爷……”娜塔莎的小脸吓得煞白,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紧紧抓住伊万的衣角。
“去!”伊万的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娜塔莎被爷爷从未有过的严厉吓住了,含着眼泪,一步三回头地跑向木屋角落一个被兽皮覆盖的活板门,掀开盖子,飞快地钻了下去。
砸门声更加狂暴!木门在巨大的力量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门栓剧烈地晃动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最后警告!猎人!别找死!”门外的咆哮声更加不耐,带着赤裸裸的杀意。
伊万端着猎枪,如同最沉稳的老树,迈着无声却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在撞击下痛苦呻吟的木门。他每一步踏在木地板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踏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苏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她紧紧攥着傅承聿冰冷的手,看着伊万宽厚却孤绝的背影。不行!不能连累他们!灯塔的人是冲她和傅承聿来的!
“伊万爷爷!别开门!他们是……”苏晚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颤抖。
伊万在距离木门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灰蓝色的眼眸在篝火的映照下,掠过苏晚惊惶的脸,最后落在角落里脸色灰败、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傅承聿身上。
“西伯利亚的猎人,从不在狼群面前退缩。”伊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钢铁般的坚定,穿透了狂暴的砸门声,“更不会,把客人交给饿狼。”
他的目光在傅承聿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极其复杂,带着一种对同类濒死野兽的辨识,更深处则是一种无法撼动的决绝。然后,他猛地转回头,对着剧烈震颤的木门,用低沉而洪亮的俄语,如同宣告般吼道:
“外面的豺狼听着!”
“我的木屋,只招待朋友和风雪!”
“想进来——”
“踩着我的尸体!”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厚重的松木门栓终于不堪重负,在巨大的撞击力下轰然断裂!整扇木门如同被攻城锤砸中,猛地向内爆开!狂暴的风雪如同白色的怒龙,裹挟着刺骨的寒气,瞬间灌满了整个木屋!篝火被狂风吹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三道穿着厚重白色伪装服、如同雪地恶鬼般的身影,端着冰冷的突击步枪,踏着破碎的门板和风雪,杀气腾腾地闯了进来!枪口在昏暗摇曳的光线下,闪烁着死亡的幽光!
为首一人,身材格外魁梧,脸上罩着防寒面罩,只露出一双如同西伯利亚饿狼般凶狠残忍的眼睛!他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矮榻上的傅承聿和苏晚,眼中爆发出贪婪而残忍的光芒!
“找到你们了!”饿狼般的声音响起!
然而,就在他抬起枪口指向苏晚和傅承聿的刹那!
“砰——!!!”
一声远比砸门声更加震耳欲聋、如同惊雷炸响的枪声,在狭小的木屋内疯狂爆开!巨大的声浪震得屋顶灰尘簌簌落下!
枪声来自伊万手中那杆老旧的、枪管磨得发亮的双筒猎枪!
枪口喷射出炽热的火焰和浓重的硝烟!粗大的铅弹带着老猎人积蓄了一生的愤怒和守护的意志,如同复仇的雷霆,撕裂冰冷的空气,以无可阻挡之势,狠狠轰向那名为首的闯入者!
太快!太近!太决绝!
那名魁梧的灯塔队员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他只看到篝火旁那个如同山岳般的老人身影一晃,接着胸口就如同被狂奔的棕熊狠狠撞中!
“噗——!”
大片的血花混合着破碎的防寒服碎片,在他胸前猛地炸开!他魁梧的身体如同被伐倒的巨树,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巨大的惯性,向后狠狠撞在紧随其后的同伴身上!两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摔倒在门口破碎的门板和风雪之中!
炽热的铅弹余势未消,擦着第三名队员的耳际飞过,狠狠钉在门外的雪地里,炸开一团雪雾!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只有篝火在狂风中疯狂摇曳的噼啪声,和风雪倒灌的呼啸!
剩下的两名灯塔队员被这突如其来的、近在咫尺的恐怖轰击彻底惊呆了!他们看着倒在血泊中、胸口开了个巨大血洞、己然气绝的队长,又看向木屋内那个依旧端着冒着硝烟猎枪、如同战神般屹立在风雪中的高大老人,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难以置信!
一个老猎人!一杆老掉牙的双筒猎枪!竟然……一枪轰杀了他们装备精良的队长?!
“滚!”伊万如同洪钟般的怒吼在木屋内炸响!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灰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最原始的、属于西伯利亚冻土的冰冷杀意!他猛地拉动枪栓,退出滚烫的弹壳,又一发沉重的铅弹被推入枪膛!枪口如同死神的独眼,稳稳地指向了门口剩下的两名惊魂未定的灯塔队员!
那两人被伊万身上散发出的、如同史前凶兽般的恐怖气势彻底震慑!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再看看地上队长的尸体,巨大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命令!他们怪叫一声,如同丧家之犬,连滚爬爬地冲出破碎的木门,狼狈不堪地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风雪依旧从破碎的大门疯狂涌入。木屋内,篝火在狂风中艰难地燃烧着,光影摇曳不定,将伊万端着猎枪的剪影投射在墙壁上,如同守护家园的古老战神。浓郁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和草药的味道,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苏晚紧紧抱着傅承聿冰冷的手,看着门口那具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又看向风雪中伊万那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背影,巨大的震撼和后怕让她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傅承聿靠在兽皮上,失血过多的脸上依旧苍白,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死死盯着伊万的背影,眼底深处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以及……一种同类的认同感。
伊万缓缓放下还在冒着硝烟的猎枪。他魁梧的身躯微微佝偻了一下,仿佛刚才那惊天一枪耗尽了他巨大的心力。他没有看门口的尸体,也没有看苏晚和傅承聿,只是步履有些沉重地走到篝火旁,拿起一根粗大的松木柴,用力塞进几乎要被狂风吹灭的火堆里。
火焰挣扎着,重新燃起。
他背对着风雪和血腥,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木屋里响起,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风雪,还要刮三天。”
“豺狼,不会只来一次。”
“想活命……”
“就得学会,在暴风雪里下套。”
作者“瑞马唑仑”推荐阅读《傅总,夫人又在游戏里算你身家了》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RU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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