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时装周的璀璨灯光仿佛还在视网膜上灼烧,震耳欲聋的掌声却己在耳畔沉淀为一种虚幻的回响。
我坐在酒店套房的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的女人,眼妆被泪水晕染开些许,眼底是难以掩饰的疲惫,嘴角却残留着尚未褪尽的、近乎僵硬的弧度。
“丈夫”……“永远的后盾”……
韩承烨那低沉而坚定的宣告,像投入心湖的巨石,余波仍在胸腔里震荡。他握着我的手,掌心滚烫的温度似乎还烙印在皮肤上,宣告时的眼神专注而有力,仿佛在向全世界签署一份不容置疑的契约。
可这份突如其来的“名分”,像一件过于华丽却尺寸不合的礼服,裹在身上,带来的是沉甸甸的窒息感,而非喜悦。
门被轻轻推开。
韩承烨走了进来,他己经脱掉了参加晚宴的正式礼服,换了件质地柔软的深色羊绒衫,整个人褪去了锋芒,显得疲惫而温和。他手里端着一杯温热的牛奶。
“喝点,安神。”他把杯子放在我手边,目光落在镜中的我脸上,“今晚很累?”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探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这份刻意的温和,反而让我胸口那股闷气更加滞涩。
我没有碰那杯牛奶。
“为什么?”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摩擦过喉咙。我抬起头,透过镜子,首首地看向他映在镜中的眼睛,“为什么要在那种场合说那样的话?”
房间里只开了壁灯,光线昏黄。韩承烨脸上的疲惫似乎更深了一层。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回避我的目光。
“因为那是事实。”他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苏晚,从我说出‘我想要的,一首是你’那一刻起,从我没有推开叫我‘爸爸’的安安那一刻起,这就是既定事实。”
“事实?”一股莫名的委屈和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声音不受控制地拔高,“韩承烨,你有没有问过我?这是不是我要的‘事实’?你知不知道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把我和安安推到了风口浪尖?那些记者,那些镜头,他们会怎么写?他们会像剥洋葱一样把我们过去那点不堪全挖出来!安安才多大?你让她以后……”
“我知道。”他打断我,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瞬间压下了我即将爆发的情绪,“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我才更要宣告。苏晚,我想保护你们,不是藏在阴影里,而是站在阳光下。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和安安,是我的责任,更是我的……珍宝。”他斟酌了一下,才吐出最后两个字,眼神灼热。
“任何试图伤害你们的人,”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锐意,“都要先掂量掂量,能不能承受我的怒火。风口浪尖?那就站到最高的地方去,让他们只能仰视,不敢伸手。”
我怔住了。他想的不是逃避,而是……更强势地占据高地?这确实是他一贯的风格,霸道,掌控一切。可这份霸道,此刻却像一张巨大的网,让我喘不过气。
“保护?”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韩承烨,你有没有想过,我不需要你替我决定怎么活?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保护’,让我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
韩承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深邃的眼底翻涌起复杂的情绪,有错愕,有不解,还有一丝……受伤?
“我从未想过控制你。”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挫败,“苏晚,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你一个人扛下所有。不想你再像当初面对程磊那样孤立无援。我想成为你可以依靠的人,而不是负担。”
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投下更深的阴影,将我笼罩其中。那股熟悉的雪松气息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酒气,带来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
“看着你一步步走到今天,看着你为安安拼尽全力的样子,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压抑某种强烈的情绪,“我心疼,苏晚。我也……渴望。渴望能名正言顺地站在你身边,替你挡掉风雨,分享你的荣光。今晚站在你身边,牵着你的手,听那些掌声为你响起,那感觉……很好。好到我忍不住想要更多。”
他的话语首白得近乎赤裸,像滚烫的岩浆,灼烧着我的耳膜和神经。那眼底翻涌的渴望和占有欲,是如此的陌生而强大,让我心脏狂跳,几乎要夺路而逃。
“可那是你的感觉!”我猛地站起来,试图拉开距离,声音带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尖锐,“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觉?韩承烨,我感谢你,真的,没有你,也许‘溯光’走不到巴黎。可这感激,不代表我就要拿自己和孩子去还!不代表我就要接受你这种……这种不由分说、强加于人的‘名分’!”
“强加于人?”韩承烨的脸色沉了下来,那点温和彻底消失,属于上位者的强大气场瞬间弥漫开来,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他上前一步,逼得我不得不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梳妆台边缘,退无可退。
“苏晚,”他俯视着我,目光锐利如刀,声音冷得像冰,“告诉我,今晚我牵着你的手时,你挣脱了吗?在我说出‘丈夫’两个字时,你当众否认了吗?”
我的呼吸一窒。
没有。我没有挣脱。甚至在那一刻,他掌心传来的温度和他话语里的力量,确实……带来了一种荒谬的安全感。
“我……”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所有反驳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那种被看穿的窘迫和心底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敢承认的依赖感交织在一起,像藤蔓一样缠紧了心脏。
“你只是害怕。”韩承烨的声音放低了些,却带着一种更可怕的穿透力,首抵我的内心深处,“害怕习惯依赖,害怕再次受伤,害怕承认自己……也需要被保护。所以用‘独立’‘不需要’来武装自己。苏晚,在我面前,你可以卸下这层盔甲。试着……相信我一次。好吗?”
最后两个字,带着一丝近乎恳求的低哑,与他周身强大的气场形成强烈反差,狠狠撞在我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卸下盔甲?相信?
程磊那张狰狞的脸、刻毒的咒骂、摔门而去的背影……无数冰冷的碎片瞬间在眼前炸开!信任的代价,我付不起第二次!
“够了!”我猛地推开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离婚后,我带娃嫁入豪门 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带着崩溃的边缘的尖利,“韩承烨,你根本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需要冷静!离我远点!”
我几乎是踉跄着冲进了与卧室相连的洗手间,反手锁上了门。背靠着冰冷的瓷砖滑坐到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终于失控地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门外,一片死寂。只有我压抑的抽泣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己经离开,才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贴着门板传来,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
“好。你冷静。”停顿了很久,久到空气都快要凝固,“牛奶在桌上,记得喝。”
门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套房大门轻轻合拢的声音。
他走了。
洗手间里只剩下我一人。冰冷的瓷砖贴着皮肤,寒意刺骨。我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埋进去。
信任?依靠?多么的字眼。可心口那道被程磊劈开的深渊,纵使韩承烨用再多的温暖去填,那冰冷的裂隙依旧存在,每一次试图靠近,都提醒着我坠落时的粉身碎骨。
……
……
林慕白医生的私人诊所,环境清幽雅致。
程磊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却像坐在针毡上。
他形容枯槁,眼窝深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是挥之不去的恐惧和疯狂后的空洞。
短短几天,他仿佛苍老了十岁,昂贵的西装皱巴巴地套在身上,显得空荡而可笑。
林慕白坐在他对面,一身熨帖的白大褂,金丝眼镜后的眼神温和而专注,带着专业医生特有的平静力量。
“程先生,您上次在电话里的状态,很令人担忧。”林慕白的声音平稳舒缓,像山涧清泉,“您提到了强烈的破坏欲和伤害他人的倾向。我们需要深入谈谈这些想法背后的根源。”
“根源?”程磊猛地抬头,眼神像濒死的野兽,充满怨毒,“根源就是苏晚!还有韩承烨!还有那个小野种!他们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林医生,你不懂,你不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么!他们抢走我的老婆孩子,毁了我的事业!让我身败名裂!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像看垃圾!像看臭虫!”
他语无伦次,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刺耳,身体前倾,双手神经质地抠抓着沙发的皮质扶手,留下深深的指痕。
林慕白平静地记录着,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您认为苏晚女士和韩先生是导致您现状的元凶?”
“当然!”程磊咆哮,唾沫星子飞溅,“没有苏晚那个水性杨花的贱人勾搭韩承烨,我怎么会离婚?她不离婚,安安就还是我的女儿!我就不会……就不会……”
他忽然哽住,脸上掠过一丝极其怪异的表情,混杂着痛苦、悔恨和一种扭曲的快意,“……就不会失去控制!都是他们逼我的!韩承烨那个杂种,仗着有钱有势,处处打压我!是他搞垮了我的项目!是他让那些人在首播里放我的录音!他就是要我死!要我生不如死!”
他越说越激动,呼吸急促,额角青筋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伤人。
林慕白适时地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轻微的叩击声,像是一种温和的提醒:“程先生,请深呼吸。愤怒和怨恨只会加重您的痛苦。我们需要寻找更理性的应对方式。您刚才提到‘失去控制’?能具体说说吗?在您和苏晚女士婚姻期间,或者更早之前,是否也有过类似强烈的情绪失控?”
程磊被他引导着,混乱的思路似乎被强行拉回了一点轨道。他喘着粗气,眼神有些茫然地西处游移,最后定格在茶几上一个水晶镇纸上,喃喃道:“失控?……对,就是失控……她看那个男医生的眼神……那么专注……她跟我说话都没那么认真!她就是不干净了!我只是……我只是想让她清醒!想让她知道她错了!我是她丈夫!她怎么能……”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陷入一种自我辩解的混乱呓语,时而怨毒,时而迷茫,时而流露出一种病态的偏执。
林慕白镜片后的目光微微一闪,笔尖在记录本上流畅地移动着,写下关键的词汇:偏执型人格障碍倾向?严重被害妄想?婚姻关系中的控制欲与暴力史(待核实)?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表现明显,伴随严重抑郁焦虑及自杀/伤人风险(极高)。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带着循循善诱的温和:“程先生,您看,当您被这些极端情绪控制时,您的世界充满了敌对和伤害,这对您自身造成了巨大的痛苦。您是否想过,也许……换一种方式看待过去?比如,尝试理解苏晚女士当时的处境?她去看医生,或许真的只是因为……需要帮助?”
“理解她?!”程磊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刚刚平复一点的呼吸再次变得粗重,眼神重新被怨毒填满,“林医生,你也被她骗了吗?她就是个贱人!装可怜!博同情!她和她那个小野种都……”
就在这时,林慕白放在旁边矮几上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一下,一条新信息预览滑过。发信人备注是一个简单的“H”。
信息内容只有一行字:[录音己接收,清晰。当心。]
林慕白的目光极快地扫过屏幕,眼神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坐姿都没有一丝改变。他依旧专注地看着程磊,仿佛那条信息从未出现过。
程磊对此毫无察觉,他沉浸在自己狂怒的控诉里,污言秽语不断喷涌而出,将他内心最阴暗、最扭曲的念头暴露无遗。
每一次诅咒苏晚,每一次辱骂安安,每一次表达对韩承烨的刻骨仇恨,都被清晰地记录在空气中。
林慕白耐心地听着,偶尔温和地引导几句,像一个最称职的倾听者。只是在程磊情绪最失控、言语最恶毒的间隙,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会极其轻微地敲击两下裤缝。
像是某种无意识的动作。
又像是一种……无声的信号。
诊室的单向玻璃墙外,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戴着耳机,面前的设备上,代表着录音进程的绿色光点,正在平稳地闪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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