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你妹妹云岚雁死了，你必须进宫。”
云老夫人的话里透露出一种不容置喙的霸气。
可偏偏说出的话却听上去如此刺耳。
妹妹？
真是个笑话。
云岚曦曾经也是对这个妹妹极尽喜爱，从小一个床榻上长大。
会拉着妹妹的手给她数星星，会用独属于姐妹俩的语言一起蒙在被褥里私语。
后来呢？
没有后来了。
云岚曦突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她一字一句，逼问着：“就因为妹妹？妹妹，妹妹，什么都是妹妹，我在庄子上忍受风餐露宿，在被乡野人欺负辱骂的时候，妹妹在哪？”
“啊？我问你呢！”
“你不说我告诉你。”
“她在云家大宅享受着一个嫡女的待遇。用最好的脂粉，穿最好的衣裳。有大儒教导读书，有名家指导学琴，享受着名门贵女的培养，拥有着父母的爱和关心。”
“手因为抚琴而疼痛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给她吹气上药。那时候我在哪，我在泥潭里和一条鱼搏斗。”
“你知道泥潭里有什么吗？”
“你不知道，因为你也是养尊处优的。”
云岚曦明明是冷笑着说的，可是眼角却挂着晶莹的泪珠。
她突然解开襦裙，挽起袖子，葱白的手臂上，明明是光洁细腻的皮肤，却有好几条隐在其中的浅褐色疤痕。
云岚曦指着手臂上一条条疤痕，怒吼道：“泥潭里有尖锐的碎石，有锋利的树枝，有会咬人的虾蟹，有一个不慎就会淹没8岁孩子的沼泽。”
这些话，她本打算一辈子就埋在心里的，可是云老夫人的一番言行倒是硬生生逼出了那个最丑陋最不堪的过去。
说完这些，她又自嘲般地看着那些伤痕笑。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乞求他人的怜悯和关心吗？
连血脉相连的家人都能毫不犹豫的抛弃她。
更何况旁人，本就没有感同身受这一说，又何必奢求得不到的东西。
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有些人喊痛会有人关心，而有些人痛了只能打碎牙齿自己吞下去。
好，这一切，云岚曦都可以认。
谁让她出生时的命不好呢。
但是这一次呢。
“你可以怨我，你也应该怨，但是你不能怨你父母，你也不能怨你妹妹，她也是被逼的。为了云家，所有人都可以牺牲。入宫，是每一个云家女的责任，也是为了履行祖先的誓言。”
“什么狗屁誓言，谁爱履行谁履行去。”
云老夫人的强词夺理真是让云岚曦大跌眼镜。
0个人在意云家的兴亡，只有她。
偏偏所有人都不可以违逆她。
除了来自祖训的规戒以外，还有最重要的是在每一个云家人身上都有一个图腾。
这个图腾是云家人的标志也是云家人的印记。
每一任大祭司都有一种力量，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启动对图腾的诅咒。
凡诅咒之人，会从图腾处开始蔓延，产生常人难以忍受之痛，首到活活痛死。
这样的能力，对于大祭司来说是保障族人听从预言的强硬手段。
曾有先辈企图挖去图腾，但在他刚用小刀削去那层皮时，发现血肉底下又一次显出黑色的图案。
自此无人再敢尝试。
也自此得知图腾与血肉相连，非死不可消。
这也是为什么云岚曦不想回京又偏偏不得不回京选秀的原因。
她出生后忍受了这么多，吃了这么多苦长大，凭什么要因为图腾就断送自己。
一旁的中年婢女听到云岚曦的一席话忍不住蹙眉，脸上的表情将她的心理展露的一干二净。
无非是想着她说话多粗鲁，多无礼。
可笑。
云老夫人明明是看不见的，却又好像什么都能看见。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那个中年婢女立马垂下了头，十成十的恭谨。
云老夫人接着开口道：“云家当年遭遇屠杀，带着珍贵古籍和宝物被大周先祖所救，答应先祖此后历代云家女必须入宫，一来是为皇室提供助力，二来也是为了报恩。”
“你妹妹己经命陨，但是皇室没有更迭，就必须再有人入宫，而旁系血脉散落且不够纯净，因此，只有你。”
呵，现在倒是体会到孙女的重要性了。
进宫虽是被迫的，但是现在云岚曦想明白了。
进宫对她来说，无非是从云家这个火坑跳到另一个未知的地方。
虽知宫中凶险，但是富贵险中求。
也许进宫也是另一种新生。
云老夫人看着云岚曦变换的脸，自知她己经想明白了。
“此外，还有件事等着你去完成……”
云老夫人侧身，拿起手上的册子，嘴中念念有词。
还未等云岚曦反应过来，只觉得周身突然漂浮，一下子感受不到其他人，只能看到云老夫人。
西周所有的声音都被屏蔽，耳边是一声威严的“过来，孩子。”
明明没有看到云老夫人的嘴张开有如此大声。
但是这个声音却格外的大，仿佛不是从外界传来，而是从云岚曦脑子中产生一般。
她的脚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到了云老夫人身边。
在外人眼里，她是自己主动走上前。
可只有云岚曦自己知道，她的身体不受她自己控制了。
她拼命想拉住自己的手脚，却像提线木偶般被拉过去。
云岚曦虽然从小古代长大，但拥有现代人思维，此刻只想骂娘。
哔哔哔——
我—哔哔哔——
见鬼了——哔哔哔——
花了很大力气，偏偏一点用没有。
云岚曦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走过去。
那本古册子不知什么时候摊开了，上面一堆繁复的文字和图案。
就算是放现代，云岚曦也不是块读书的料。
更何况这些对她来说宛如外星语一样的符号。
是的，在她眼里，这都不算字，只能算符号。
还是看不懂的符号。
可偏偏这里每一个单拎出来她都看不明白，合在一起，她却能轻而易举地知道其中的意思。
那个册子在不停翻动，眼花缭乱。
但是云岚曦却在这里窥见了过去——
以及——
未来。
书末页写着：
“大周七十五年，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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