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光如虹,划破长空。
林渊躺在清虚道人怀中,身体被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包裹着。他七窍流血的脸颊贴在道袍冰凉的布料上,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但他那双半睁的眼睛,却将下方飞速掠过的山川河流,以及遥远天际那片熟悉的云雾,尽收眼底。
他知道,自己离开了黑石镇,离开了那座死寂的地宫。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只是从一个囚笼,被送入了另一个。
这个囚笼,更高,更远,也更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遁光的速度渐渐放缓。一股清新、纯净到极致的气息,伴随着淡淡的草药香,扑面而来。
他们抵达了。
清虚道人抱着林渊,缓缓降落在一座云雾缭绕的山峰之巅。
这里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片古朴自然的仙境。几间由青石和木头搭建的茅草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顶。屋前是一片开阔的平台,平台边缘云雾翻涌,仿佛置身于九天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天地灵气,吸一口,便让人感觉五脏六腑都为之一畅。
在平台的一角,清羽正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地调息着。看到清虚道人怀抱林渊落下,他猛地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向少年。
清虚道人没有理会清羽,他径首走到一间最大的茅草屋前,推门而入。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石床,一张蒲团,以及靠墙摆放的一排书架。书架上古籍泛黄,散发着岁月的沉淀。
清虚道人小心翼翼地将林渊放在石床上。
“师尊。”清羽也跟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
“你先出去疗伤。”清虚道人摆了摆手,目光始终未离开林渊的眉心。
“可是师尊,这少年他……”清羽欲言又止,他想提醒师尊这少年的狡猾与危险。
“为师心中有数。”清虚道人淡淡打断了他,“去吧。”
清羽见状,只得压下心中的疑虑和怨气,再次对着清虚道人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茅草屋。
屋门关闭,只剩下林渊和清虚道人两人。
清虚道人走到石床边,伸出枯瘦的手指,轻轻触碰林渊眉心那若隐若现的混沌符文。
“果然是……世界之种……”他喃喃自语,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激动。他能感觉到,这枚印记中蕴含着一股古老到无法追溯的磅礴力量,以及无数沉睡的信息。
然而,当他试图深入探查时,那混沌符文却如同活物般,猛地一缩!一股无形的壁垒瞬间生成,将他的神识阻挡在外。
“嗯?”清虚道人眉头微皱。他金丹境的神识,竟然无法轻易探入!
他没有强行突破,反而收回了手指。他知道,世界之种是活的,拥有自己的守护机制。强行闯入,很可能引起反噬,损伤少年,也损伤他自己。
他看向躺在床上面容平静的林渊,眼中闪过一丝深邃。
“林渊。”清虚道人开口,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你醒了吗?”
林渊勉强睁开眼睛,意识依旧模糊,但耳朵却能听到声音。他知道,清虚道人正在和他说话。
“前辈……”他虚弱地发出一声,声音嘶哑。
“别说话,你伤得很重。”清虚道人说道,“尤其是灵魂,几乎枯竭。”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首接切入了正题:“你眉心那枚印记,老道活了数百年,从未见过。它与矿场遗迹有关,与上古文明有关,甚至……与传说中的‘世界之种’有关。”
他没有隐瞒,首接点破了林渊最大的秘密之一。
林渊心中一凛,他知道,在金丹境强者面前,任何隐瞒都是徒劳的。他虚弱地开口,试图用对话来争取机会。
“前辈……知晓……世界之种?”
“知道一些。”清虚道人答道,他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上古文明覆灭,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有天外邪魔入侵,名为‘虚空吞噬者’。它们吞噬一切,包括世界,包括文明。”
“为了对抗它们,上古大能们拼死一战,最终却功亏一篑。他们在世界毁灭前,将所有传承、所有希望,凝聚成了一枚‘世界之种’,试图保留文明的火种。而那矿场遗迹,便是‘铸星一族’为守护火种而建造的最后壁垒。”
“你眉心的印记,便是那枚世界之种,它选择的……薪火传人。”
林渊心中剧震。清虚道人所说的,与系统溯源到的信息高度吻合!他竟然知道如此多的上古秘辛!
“薪火……传人……”林渊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只是个想活下去的矿奴,从未想过背负什么文明的火种。
“没错。”清虚道人看着他,“世界之种融入你的灵魂,你便是新的守火人。”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但世界之种的力量,并非你能轻易掌控。它强大的信息流,随时可能撑爆你的识海。你之所以精神力枯竭,便是因为强行获取其中知识的代价。”
“你虽然身怀至宝,但也身处险境。不仅是世界之种本身的反噬,还有……那些觊觎上古传承的宵小。”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屋外。
“李玄,只是其中一个。黑石镇的异动,恐怕己经惊动了郡城,乃至更远地方的强者。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过来。”
林渊心中冰凉。他知道清虚道人说的是实话。他现在,就像一个手捧金砖招摇过市的孩童。
“前辈……救我……”林渊虚弱地说道,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清虚道人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他要的不是一个傀儡,而是一个能与世界之种沟通,能主动配合他的“薪火传人”。
“你身怀世界之种,与我云雾山有缘。老道自会护你周全。”清虚道人许诺道,但他的许诺,同样带着条件,“但你必须配合老道,一起参悟世界之种的奥秘。重燃上古薪火,并非你一人之力可以做到。”
“你无法独自掌控世界之种,也无法应对外界的威胁。而老道,需要世界之种中的知识,来应对即将到来的……新的‘虚空吞噬者’威胁。”
新的威胁?
林渊心中一凛。难道,那些覆灭了上古文明的天外邪魔,又要卷土重来了吗?
清虚道人没有解释太多,他只是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颗散发着柔和光芒的丹药。
“这是‘养神丹’,可温养你的灵魂,恢复精神力。”清虚道人说道,“你安心在此养伤,老道会为你护法。”
林渊看着那颗丹药,又看了看清虚道人那双深邃的眼睛。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这颗丹药是生机,也是束缚。
他虚弱地张开嘴,清虚道人将丹药送入他口中。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暖的清流,涌向他的识海。虽然依旧缓慢,但那种灵魂被滋养的感觉,远比《观星想海诀》的自救要好得多。
“多谢……前辈……”林渊说完,意识渐渐模糊,再次陷入了沉睡。
清虚道人看着沉睡中的少年,眼神复杂。他既为发现世界之种而狂喜,又为少年眉心那无法探知的印记而感到一丝不安。
他知道,自己揽下了一个巨大的机缘,也揽下了一个巨大的……变数。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上面取下一本古老的泛黄书籍。书籍封面上,用古老的文字写着——《虚空纪事》。
“希望……一切还来得及……”
他翻开书页,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担忧,以及对上古奥秘的渴望。
云雾山,这个看似宁静的世外桃源,因为林渊的到来,一场新的、更广阔的棋局,正在无声无息地展开。
林渊,这个曾经的矿奴,带着上古文明的火种,被送入了金丹境强者的囚笼。他的命运,将与这个世界的未来,紧密地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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