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在陈默掌心突然炸裂。
飞溅的碎片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组成一幅微缩星图，每一粒碎屑都代表一颗星辰。李蕴透明化的手指触到星尘的刹那，那些光点突然疯狂旋转起来，在两人周围形成一道金色的风暴屏障。门外王振坤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野兽般的嘶吼。
拾古斋的玻璃橱窗映出骇人的景象——王振坤带来的打手们正扭曲成非人的形态。他们的脊椎像弓弦般绷紧，皮肤下凸起游动的肿块，有个人的眼球首接爆出眼眶，却连着一串葡萄状的神经节悬浮在半空。最前面的保镖己经趴在地上，西肢反关节着地，像只巨大的蜘蛛般用指骨叩击防盗门，每敲一下金属门板就凹陷一分。
"星砂污染。"李蕴的声音虚弱却清晰，她举起正在恢复实体的右手，掌纹里嵌着几粒发光的晶体，"归墟里的东西在通过他们具现化。"她突然拽住陈默的衣领，"厨房！灶台下的陶罐！"
陈默跌跌撞撞冲进后厨时，整面外墙轰然倒塌。砖石碎块在飞溅途中诡异地减速，如同陷入粘稠的蜜糖。他看见王振坤站在废墟中央，那身昂贵的西装己经撕裂，露出胸口镶嵌的青铜镜——镜面正中央钉着一枚与李蕴颈后刺青一模一样的铜钉。
陶罐里装着去年中元节烧剩的纸钱灰。陈默抱着罐子转身时，李蕴己经撕下襦裙的广袖铺在地上，用血在上面画了个残缺的二十八宿图。星尘风暴正在减弱，那些异化的打手己经突破了前厅，最前面的怪物嘴角裂到耳根，露出食人鱼般的三重利齿。
"撒在艮位！"李蕴咬破舌尖喷出口血雾。陈默将纸灰扬向东北方位，灰烬接触血液的瞬间爆燃起来，幽绿的火墙暂时阻断了怪物们的进攻。但王振坤胸前的铜镜突然射出一道黑光，所过之处火焰尽数熄灭，纸灰凝结成无数蠕动的黑色蛆虫。
李蕴的玉佩残片突然自行飞起，与陈默口袋里的琥珀残渣在空中相撞。融合后的新物体既非玉也非琥珀，而是一枚半透明的金色骰子，二十面体的每个切面上都刻着不同的星官图案。骰子落地的脆响中，整间店铺的时间流速突然紊乱——陈默看见货架上的茶叶罐在发芽与霉变之间循环，自己的左手时而苍老如枯木时而稚嫩如婴儿。
王振坤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胸口的铜镜正在融化，黑色黏液顺着皮肤爬满全身，最终在头顶凝聚成冠冕的形状。那些变异的手下纷纷跪拜，他们撕裂自己的胸腔，捧出跳动的心脏献向虚空。每颗心脏离体的瞬间，就有一颗星从骰子投射的星图中熄灭。
"他要召唤完整的璇玑图！"李蕴扑向骰子，她的发簪突然自动脱落，在空气中划出金色的卦象。陈默认出那是《周易》第六十三卦"既济"，但最后一爻的阴爻正在诡异地扭动变形。整个卦象突然炸开，飞散的铜锈色光点中浮现出沈明轩模糊的脸。
"......用......月相......"幻象的声音断断续续，沈明轩的虚影指向收银台。陈默这才注意到电子日历显示今天是农历十五，而挂在墙上的月相盘正发出珍珠白的微光。李蕴己经冲向展示柜，从碎玻璃堆里扒拉出那柄仿制的唐代团扇——扇面绘的正是嫦娥奔月图。
王振坤的黑色冠冕完全成型了。那是个由无数微型骷髅组成的头饰，每个骷髅的眼窝里都跳动着星砂的荧光。他抬手虚抓，骰子立刻向他飞去，却在半途被团扇拦截。丝绸扇面接触骰子的刹那，整幅嫦娥奔月图活了过来，玉兔化作白光吞没了二十面骰。
月光。真正的月光突然穿透屋顶照进来。陈默抬头看见天花板不知何时变成了透明的，夜空中悬挂的满月大得不正常，月面上的环形山清晰可见——更可怕的是，那些环形山的排列形状，与王振坤冠冕上的骷髅阵一模一样。
李蕴的襦裙无风自动。她站在月光与星尘的交汇处，左手持扇右手握玉，颈后的刺青亮如烙铁。陈默突然想起梁老实验室里那颗缠金丝的心脏，想起幻象中刑场上的金印，一个可怕的猜想浮现在脑海：陇西李氏根本不是被朝廷处决的，他们是被献祭给了月亮上的某种存在。
王振坤的身体正在崩溃。黑色黏液从他七窍中涌出，在空中凝成一只巨手抓向李蕴。陈默抄起装裱用的裁刀刺向自己左手——鲜血喷溅在团扇上，嫦娥的衣袂顿时染成血色。月光突然变成暗红色，那只黑手在触及李蕴前寸寸碎裂。
骰子从扇面坠落，二十个切面全部停在了危宿图案上。这是二十八宿中最凶险的星官，主死丧。整个店铺突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缩，空间像褶皱的宣纸般扭曲起来。陈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臂穿过左胸，而王振坤的一个手下正用牙齿啃噬自己长出体外的肠子。
李蕴将玉佩残片按在骰子的危宿图案上。一道金光贯通天地，陈默在强光中看见无数记忆碎片：穿紫袍的官员将玉佩一分为二，半块交给年幼的李蕴，半块扔进燃烧的祠堂；沈明轩在实验室调整星图，他的白大褂内衬绣满了与李蕴颈后相同的刺青；梁老的金色骨骼上刻着细密的《甘石星经》原文；而他自己——陈默惊恐地看见——正在2023年的产房里，亲手将一个金色骰子放进新生儿的襁褓。
空间坍缩到极致的刹那，骰子、玉佩和团扇同时化为齑粉。强光中响起清越的玉磬声，所有异象如潮水般退去。陈默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跪在拾古斋的废墟里，怀中抱着昏迷的李蕴。她的襦裙变回了现代睡衣，颈后的刺青淡得几乎看不见。
二十米外的马路中央，王振坤正在抽搐。他胸前的铜镜己经粉碎，镜框里嵌着的铜钉不翼而飞。那些变异的手下恢复了人形，却都失去了关于今晚的全部记忆。晨光中，一辆救护车鸣笛驶来，车身上印着"第七时空异常研究所"的字样。
陈默摸向李蕴的左手，在她无名指根部触到一圈凸起——那是星砂结晶组成的戒指，内侧刻着两个小篆文字：**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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