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整理了一下情绪,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口挂着的风铃,发出“叮铃”一声脆响。
老头闻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但那双藏在老花镜后面的眼睛,却异常明亮、锐利。
他只是淡淡地瞥了俞之琅一眼,便又低下了头,继续忙活手里的东西,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存在的空气。
这态度,比之前那些老板,更加冷漠。
但也更加,说明问题。
俞之琅没有立刻开口。
她走到一个货架前,拿起一个黄铜制的、小巧的望远镜,假装端详着。
“老板,你这里的东西,都挺别致的。”她状似随意地开口。
老头没有理她。
俞之琅也不尴尬,继续说道:“我爷爷,以前也喜欢捣鼓这些小玩意儿。他最喜欢收藏各种徽章,特别是那些欧洲工匠协会的徽记。”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着老头的反应。
提到“徽记”两个字的时候,老头修理八音盒的手,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还是被俞之琅捕捉到了。
有戏!
她按捺住内心的激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
那上面,是她凭着记忆,画下来的“机械夜莺”的图案。
她将纸条,轻轻地放在了工作台上,推到老头的面前。
“老板,你见多识广,能帮我看看,这个徽记,是什么来头吗?”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小辈求教的谦逊。
老头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他缓缓地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目光落在了那张纸上。
当他看清那个由齿轮和弹簧构成的夜莺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是惊恐。
还有,一丝深深的、刻骨的……恨意。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俞之琅,那眼神,像两把淬了毒的刀子,要将她凌迟。
“你是什么人?”
他的声音,不再是之前的苍老无力,而是变得沙哑、尖利,像被砂纸打磨过。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东西的?”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俞之琅的心,悬到了顶点。
她赌对了!
这个老头,不仅认识这个徽记,而且,似乎和它,有着极深的渊源。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迎着老头审视的目光,缓缓开口。
“我说了,这是我爷爷的遗物。”
她开始,编造一个故事。
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故事。
“我爷爷,很多年前,是南洋的一名钟表匠。后来,他得罪了人,逃回了南城。临终前,他给了我这个图样,说这是我们家唯一的希望,也是我们家最大的劫难。”
“他让我,一定要查清楚,这个徽记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老板,”她看着老头的眼睛,语气真诚,“我找了很多地方,问了很多人,只有您……只有您,看到它的时候,有反应。”
“您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老头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分辨出每一丝谎言的痕迹。
俞之琅坦然地,与他对视。
她的眼神,清澈又执着,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迷茫和无助。
这是她最擅长的伪装。
良久,老头眼中的杀意,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悲哀。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瞬间又苍老了十岁。
“小姑娘,听我一句劝。”
“忘了这个东西。”
“把它烧了,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这不是你,应该碰的东西。”
“它会给你,带来杀身之祸。”
说完,他便不再看她,重新拿起工具,想要继续修理那个八音盒。
可是,他的手,却抖得厉害,连一个最简单的零件,都安不上去。
俞之琅知道,她触碰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一个,足以让这个见惯了风浪的老人,都感到恐惧的秘密。
她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不。”
她摇了摇头,态度坚决。
“如果不能查清楚真相,我死不瞑目。”
“老板,”她往前走了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我求求您,告诉我吧。”
“哪怕,只是一点点线索,也好。”
老头猛地将手里的工具,砸在工作台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滚!”
他指着门口,对她怒吼。
“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他的反应,如此激烈,反而更印证了俞之琅的猜测。
她没有走,反而从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件东西。
那枚,她一首贴身收藏的,黑曜石蝴蝶簪。
她将发簪,轻轻地,放在了“机械夜莺”的图样旁边。
“老板,”她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您再看看这个。”
“这个,您也认识吗?”
老头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那枚发簪上。
黑曜石的蝴蝶,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那是一种,令人心悸的美。
老头的身体,猛地一震,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的嘴唇,哆嗦着,指着那枚发簪,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这是……”
“‘荆棘’……”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东西。
“你……你和‘荆棘’,是什么关系?”
荆棘?
俞之琅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母亲留下的,唯一的遗物,竟然和这个神秘的“荆棘”,有关系?
她强压下心头的震惊,反问道:“您认识,‘荆棘’?”
老头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眼神,在惊恐、怀疑、和一丝微弱的希望之间,来回切换。
“你……你姓什么?”他颤声问。
俞之琅犹豫了一下。
她不知道,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会带来什么后果。
但眼下,她己经没有退路。
“我姓俞。”
“俞之琅。”
听到这个名字,老头的身体,晃了晃,像是瞬间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他的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
“姓俞……原来,是她的女儿……”
“是了……是了……长得真像……”
“怪不得……怪不得……”
他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眼神,变得空洞而悲伤。
俞之琅的心,越发沉重。
她母亲,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荆棘”,又是什么?
和那个“机械夜莺”,又有什么关系?
一个个谜团,像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地,困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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