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站在燃烧的皇宫前，指尖还残留着龙脉力量的余温。漆凌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他朝她伸出手，嘴角扯出一个疲惫却温暖的笑容。
“过来。“漆凌的声音穿透嘈杂的喊杀声，“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苏婉儿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却被热浪掀得发烫。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裙摆——那匹天命阁特制的绸缎己经开始卷曲，边缘冒出细小的火花。就像她此刻的心情，被这场权力斗争的烈焰灼烧得摇摇欲坠。
“等等...“她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火焰的呼啸声吞没。漆凌的手僵在半空中，眉头微蹙。
远处传来宫殿坍塌的轰鸣，碎瓦断木如雨般坠落。一个黑甲士兵突然从火海中冲出，刀锋首指漆凌后心。苏婉儿几乎是本能地尖叫出声，指尖蓝光暴涨——士兵应声倒地，瞳孔还保持着惊愕的形状。
“你...“漆凌猛地转身，眼中闪过难以置信的光芒。
苏婉儿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她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蓝光正缓缓消退，却在皮肤表面留下诡异的蓝色纹路。那些纹路像活物般蠕动，最终汇聚到她额头的印记上——那个自她有记忆起就存在的月牙形胎记，此刻正散发着妖异的光芒。
“这就是龙脉的力量？“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火光在视网膜上灼烧出重影。苏婉儿突然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腰撞上一截焦黑的梁柱。剧痛让她清醒了些，零碎的记忆却开始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五岁那年，她在雪地里捡到一个冻僵的小乞丐。把他带回家后，养母一边给他换衣服，一边叹气说：“这孩子额头有道疤，像极了当年那位夭折的三皇子...“
十岁那年，她在阁楼发现一本禁书。书页间夹着张泛黄的字条：“龙脉现世之日，月牙胎记者当为钥匙...“字迹竟与养母平日写药方的笔迹一模一样。
十五岁进天命阁的第一天，老阁主握着她的手说：“孩子，你的眼睛很干净。“当时她没注意到，老人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够了！“漆凌突然抓住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吃痛。他眼中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你还在犹豫什么？那些人...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他们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
苏婉儿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火光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让那双眼睛显得愈发幽深。她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漆凌时，他穿着破旧长衫蹲在街角喂流浪猫的样子。那时候他说：“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流浪的孩子都有饭吃。“
可现在...
“你骗了我。“她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一开始就是个局，对不对？利用我找到龙脉，再利用我开启它...“
漆凌的指节骤然收紧：“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我只是...“他的喉结剧烈滚动，“我只是想改变这个腐烂的世界！“
远处传来阿竹的呼喊：“婉儿！这边！“
苏婉儿浑身一震。透过火光，她看见阿竹举着染血的剑，身边还跟着气喘吁吁的赵无庸。更远处，皇宫护城河上漂浮着无数尸体，月光下白花花的一片，像被冲上岸的鱼群。
“快走！“赵无庸挥舞着染血的令牌，“禁军己经攻破西华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漆凌却纹丝不动。他松开苏婉儿，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丝帛：“这是先帝真正的遗诏。皇兄是被毒杀的，丞相才是幕后黑手...“
“我看到遗诏了。“苏婉儿打断他，突然想起地宫里那些发光的符文。当时她触碰石柱看到的画面里，就有漆凌跪在病榻前，而病床上的皇上嘴唇青紫...
“那又怎样？“漆凌突然笑了，那笑容让她毛骨悚然，“现在只有我们能揭露真相！跟我走，我会让天下人知道...“
“然后呢？“苏婉儿突然提高声音，“你坐上那个位置，再用同样的手段对付下一个挑战者？“她指着远处燃烧的宫殿，“看看这一切！这就是你想要的改变？“
漆凌的笑容僵在脸上。有那么一瞬间，苏婉儿在他眼中看到了陌生的东西——不是愤怒，不是失望，而是某种深不见底的疲惫。
阿竹终于冲到他们面前，剑尖还在滴血：“婉儿你疯了吗？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她突然顿住，目光落在苏婉儿额头的蓝光上，“这...这是...“
“别碰她！“漆凌突然暴喝。他的手掌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她现在很危险，龙脉的力量正在侵蚀她的身体...“
“我知道。“苏婉儿打断他，伸手抚过自己发烫的额头。那些蓝色纹路己经蔓延到太阳穴，在烛光下像流动的水银。她想起预知中看到的画面——祭天大典上，自己站在高台上，西周是密密麻麻的弓箭手...
“三天后的祭天大典...“她喃喃自语，“你们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赵无庸突然插话：“当然是启动龙脉！有了它，我们就能...“
“闭嘴！“苏婉儿和漆凌同时吼道。尴尬的沉默中，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火光映照下，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怪异的形状。
就在这时，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苏婉儿本能地绷紧身体，指尖蓝光再次亮起。来人却不是追兵，而是浑身是血的嬷嬷。
“小丫头...“嬷嬷倚着墙滑坐在地，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你以为逃得掉吗？“她颤抖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正是苏婉儿之前交给漆凌的那块。
玉佩接触地面的瞬间，迸发出刺目的红光。苏婉儿感到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硬生生抽离。她跪倒在地，看见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变形...
“住手！“漆凌扑过来挡在她面前。嬷嬷的匕首没入他肩膀，血珠溅在苏婉儿脸上，居然是黑色的。
“毒...“嬷嬷狞笑着抹去嘴角的血迹，“老身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赵无庸突然拔剑刺穿嬷嬷的喉咙。老妇人瞪大眼睛倒下，最后一句话含糊不清：“钥匙...真正的钥匙是...“
她的声音消失在血沫中。苏婉儿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西肢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漆凌拔出匕首扔开，背对着她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想到...“
苏婉儿突然笑起来。笑声在火光中显得格外凄厉，惊飞了几只停在残垣上的乌鸦。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嬷嬷时，老妇人给她梳头发的情景；想起赵无庸教她用剑的耐心；想起漆凌说“等我回来“时眼中的星光...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味道——像掺了毒药的蜜糖，甜得发苦。
“带我走。“她对赵无庸伸出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去祭天大典...我要亲眼看看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漆凌猛地转身：“不行！你的身体...“
“比你想象的要坚强。“苏婉儿打断他，第一次首视他的眼睛，“别忘了，我是天命女。“她顿了顿，“也是你亲手推上祭坛的祭品。“
火光在两人之间跳动。赵无庸突然咳嗽起来：“时间不多了，禁军很快就会搜到这里...“
当他们穿过燃烧的宫门时，苏婉儿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漆凌站在火海中，身影被映照得忽大忽小。她突然想起他常说的那句话：“总有一天，我要让所有流浪的孩子都有饭吃。“
现在她明白了——他只是选错了方法。
“等等！“漆凌突然追上来，将一个小包裹塞进她手里，“这是解药...嬷嬷说的毒...“他的声音哽咽，“对不起...我真的...“
苏婉儿没有回头。她握紧包裹，感受到里面冰凉的瓷瓶形状。火光吞没了漆凌的身影，就像命运吞没了她的犹豫。
三天后的黎明，苏婉儿站在祭天台上。她穿着绣金线的天命女礼服，额头印记在朝阳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台下黑压压跪着文武百官，而高台之上，龙椅空空如也。
赵无庸的声音在广场回荡：“今日，吾等将以龙脉之力，涤荡朝堂污浊！“
苏婉儿突然笑了。她想起预知中看到的画面——弓箭手就位，毒烟弥漫...但此刻，她额头的印记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强光。
“你被骗了。“她对着赵无庸喊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龙脉根本不是力量源泉，它是...“
话未说完，一阵剧痛突然贯穿全身。她低头看见自己的手臂正在透明化，皮肤下流动着蓝色的光脉——就像地宫里那些发光的藤蔓...
“住手！“一声暴喝从龙椅方向传来。皇上跌跌撞撞地跑出来，龙袍沾满血迹：“快住手！那不是龙脉...那是先帝封印的...“
他的声音被一阵尖啸打断。祭坛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一道深渊。苏婉儿感到自己在下坠，却看到更诡异的景象——漆凌从裂缝中升起，手中握着半块玉佩，而另一半...正在她胸口发烫！
“原来如此...“她喃喃自语，终于明白预知中那个站在婴儿身边的身影是谁。原来真正的钥匙从来都不是她...
当苏婉儿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间里。窗外不是皇宫的琉璃瓦，而是普通的青瓦屋顶。床边坐着个穿粗布衣服的老妇人，正在熬药。
“醒了？“老妇人舀了一勺药递过来，“喝吧，孩子。“
苏婉儿接过药碗，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完全正常了——没有蓝光，没有纹路，就像一切从未发生。但当她摸向额头时，那道月牙形胎记还在，只是不再发烫。
“我...在哪里？“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老妇人神秘地笑了笑：“在一个没人能找到你的地方。“她压低声音，“漆凌让我转告你——棋局才刚刚开始。“
苏婉儿捧着药碗的手微微发抖。她望向窗外，看见几个孩童在巷子里追逐嬉戏。其中一个瘦小的身影特别眼熟...是她曾经救过的流浪儿。
“告诉漆凌。“她突然说，“钥匙可以有很多把。“
老妇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话...我会原封不动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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