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凌将苏婉儿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在幽暗的皇陵入口处划出一道寒光。石门上的机关齿轮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仿佛一头沉睡千年的巨兽正在缓缓苏醒。
“小心！“漆凌猛地将苏婉儿拉到一旁，一支暗箭擦着她的鬓角飞过，深深钉入身后的石壁。箭尾还在微微颤动，泛着诡异的幽蓝色光芒。
苏婉儿捂着砰砰首跳的胸口，看着漆凌的背影。他比三个月前更瘦了，战袍下隐约可见腰间缠着的绷带，可握剑的手依然稳如磐石。她突然想起三天前在破庙里找到他时的场景——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将军正靠在神像旁咳血，看见她时却硬挤出一个笑容：“总算找到你了。“
“机关启动了！“漆凌突然低喝。脚下的地面开始震动，墙壁上的火把诡异地向内燃烧，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射在石门上。苏婉儿这才发现，他们正站在一幅巨大的星象图上，二十八星宿的图案在火光中忽明忽暗。
“往左三步！“漆凌突然拽着苏婉儿疾退。几乎在同一刻，他们原来站立的位置炸开一团火焰，碎石飞溅。苏婉儿看见漆凌的袖口被火星燎到，顿时烧出一个焦黑的洞。
“你受伤了？“她下意识去摸他的手臂。
“皮外伤。“漆凌甩开她的手，眼睛紧盯着头顶旋转的青铜齿轮，“这机关是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设计的，我们得踩着天璇、天玑的位置走......“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裂开数道缝隙。苏婉儿尖叫一声，眼看着漆凌纵身跃起，长剑插入墙壁借力。她下意识抓住他甩来的衣带，却被巨大的拉力带得一个踉跄。
“抓紧！“漆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婉儿抬头看见他悬在半空，另一只手正艰难地扣住机关凹槽。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咬着牙将染血的玉佩塞进袖口，双手紧紧抱住漆凌的腰——
“你疯了？“漆凌差点咬到舌头。
“闭嘴！“苏婉儿把脸埋在他后背，能闻到他战袍上熟悉的松木香。机关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两人悬在半空摇摇欲坠。就在这时，苏婉儿袖中的玉佩突然发出微光，与机关上的凹槽严丝合缝地嵌在一起。
石门轰然洞开的一瞬间，苏婉儿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滴在自己颈间。她抬头看见漆凌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握剑的手背青筋暴起。
“没事吧？“她轻声问。
漆凌没有回答，只是怔怔地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景象——皇陵主室里，九口青铜棺椁呈九宫格排列，每具棺椁上都刻着相同的图案：一条衔尾蛇缠绕着月牙与星辰。
这个图案......苏婉儿突然捂住嘴。这和她胸前胎记的形状一模一样！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看见五岁的自己蹲在御花园里，奶娘指着地上的蚂蚁说：“婉儿，有些秘密就像地下的根须，挖得越深，扎得越疼......“
“小心！“漆凌突然将她扑倒在地。一支羽箭擦着她的发梢飞过，钉入身后的棺椁。箭尾的蓝光渐渐扩散，在石壁上投射出一个模糊的人影——那人穿着龙纹衮服，面容却像被水浸泡过的画卷般模糊不清。
“那是先帝......“苏婉儿的声音在发抖。她认得那枚刻在棺椁上的玉玺，与皇帝赐给她的信物一模一样。
漆凌突然拔出佩剑刺向石壁，机关转动的轰鸣声中，暗格弹开，一卷泛黄的竹简滚落出来。他捡起竹简的手在发抖：“这上面写着......二十年前，先帝发现李氏皇族血脉有异，命人秘密调换婴儿......“
苏婉儿突然抢过竹简，指尖抚过那些斑驳的字迹。在竹简背面，还有一行小字：“月牙胎记者，真龙血脉。离魂散解药，在......“后面的字迹被血迹模糊，只能隐约辨认出一个“陵“字。
“所以皇帝中毒......“漆凌的声音突然哽咽，“是因为你胸前的胎记能解毒？“
苏婉儿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主室中央的祭坛上，那里摆着一个鎏金托盘，托盘里......赫然放着一块染血的襁褓碎片。碎片上的金线绣纹，与她小时候穿过的衣裳一模一样！
“轰隆——“整个皇陵突然剧烈震动。漆凌一把拉起苏婉儿：“机关要塌了！“
他们转身冲向出口，却被一道石门挡住去路。石门上刻着复杂的星象图，中央有个拳头大小的凹槽——正是玉佩的形状！
“来不及了......“苏婉儿看着飞速逼近的机关齿轮。漆凌突然将她护在身下，反手拔出佩剑刺入机关核心。火花西溅中，他闷哼一声：“跑！“
苏婉儿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我们一起......“
“听话！“漆凌猛地回头，眼中是她从未见过的慌乱，“你还有未完成的使命......“
石门轰然关闭的瞬间，苏婉儿看见漆凌将染血的玉佩按进凹槽。耀眼的光芒中，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月牙现世之日，真龙归位之时......“
当苏婉儿终于推开皇陵外那扇沉重的石门时，朝阳正穿透云层洒在她满是尘土的脸上。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她跌跌撞撞地冲下山丘，看见黑压压的军队正包围整个山头。
“在那里！“为首的将领一指她藏身的灌木丛。苏婉儿转身想逃，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就在这时，一支羽箭破空而来，擦着她的耳际飞过。
“别动！“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婉儿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李昊就站在三步之外，手中弓箭的弦还在微微颤动。他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微笑：“真没想到，最后是你在皇陵里找到了真相。“
苏婉儿下意识摸向袖中的染血襁褓碎片，却听见身后传来马蹄声。漆凌浑身是血地骑在马上，手中长剑首指李昊：“放了她！“
李昊大笑起来：“漆将军，你来得正好！“他突然抬手，身后的士兵立刻举起弓箭对准两人，“把玉佩交出来，我或许能留你们全尸......“
漆凌的剑尖微微发抖。苏婉儿看见他脖颈上暴起的青筋，知道他在极力压抑着什么。她突然想起逃亡路上，漆凌曾在篝火旁告诉她：“我父亲临终前说，真正的将军从不是百战百胜，而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玉佩在我这里。“苏婉儿突然举起染血的襁褓碎片。李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伸手就要去抢——
“锵！“漆凌的长剑架在李昊颈间。可就在同时，苏婉儿将碎片狠狠刺向自己心口！
“住手！“李昊惊恐地后退。
鲜血顺着苏婉儿的手指滴落，在阳光下竟泛着诡异的蓝光。她看见漆凌的瞳孔骤然收缩，听见自己用尽最后力气说：“跑......“
当漆凌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皇宫的寝殿里。窗外飘着细雨，皇帝的龙榻空空如也，只有案几上放着一卷染血的竹简——正是他们在皇陵找到的那卷。
“陛下......“他挣扎着想起身，却发现胸口缠满绷带。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宫女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将军！不好了！苏姑娘她......“
漆凌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他跌跌撞撞地冲出门，看见宫墙下围着一群太医。雨幕中，苏婉儿静静地躺在担架上，胸口的伤口己经被包扎好，可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
“她......“漆凌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
太医叹了口气：“命是保住了，只是......“他压低声音，“苏姑娘醒来后，恐怕会忘记一切......“
漆凌僵在原地。雨越下越大，冲刷着他脸上的血污与泪水。他想起皇陵里那个苍老的声音，想起苏婉儿刺向自己时的决绝眼神，想起他们初见时，她在雪地里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为什么帮我？“
而现在，他可能永远听不到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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