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月语酒吧回到旅店,安诺伊斯特一夜未眠。
他没有立刻去研究那艰涩危险的“调和秘法”,也没有沉浸在对“雷迪亚斯工坊”的幻想中。他做的,只是静静地坐在桌前,将那块记录着线索的记忆水晶,以及自己之前从情报商人那里买来的所有资料,全部铺开。
他在复盘,在构建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完整的“信息棋盘”。
里芙的出现,骸骨兄弟会的窥伺,他自己的穿越者身份和系统,芬妮的成长潜力……每一个点,都是一枚棋子。而雷迪亚斯的工坊,就是这张棋盘中央,那个人人都想得到的“天元”。
谁先落子,谁就占据先机。但谁的棋子先被看穿,谁就最先陷入被动。
“他想让我自乱阵脚。”安诺伊斯特的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轻划过。越是危急,就越要冷静。这是他作为穿越者,在前世无数信息轰炸中锤炼出的基本素养。
芬妮清晨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安诺伊斯特坐在晨曦的微光里,背影瘦削,却透着一种渊渟岳峙般的沉稳。他的面前,铺满了各种纸张和地图,仿佛一位即将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她能感觉到,安诺伊斯特的气质,似乎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如果说以前的他是一柄藏在鞘中的利剑,那么现在,这柄剑的剑尖,己经悄然无声地探出了剑鞘,闪烁着足以割裂黑暗的寒芒。
“伊斯特,你……”
“我没事。”安诺伊斯特抬起头,眼中虽然布满了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我只是想明白了一些事。”
他将桌上的资料收拢起来,站起身。
“计划要稍微改变一下。寻找工坊的事情,要立刻开始。”
“这么快?”芬妮有些惊讶,“我们不需要再做些准备吗?”
“准备,永远都做不完。”安诺伊斯特的目光,投向了窗外刚刚苏醒的多恩城,“骸骨兄弟会己经入局,他们现在肯定也在疯狂地搜集情报,试图抢在我们前面。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信息差和时间差。我们必须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完成第一步的布局。”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系统面板。那笔巨额积分,让他有了操作的空间。
【兑换‘混沌驾驭’技能树初级天赋:‘混沌感知’,消耗3000积分。】
【混沌感知:被动天赋。你能感知到周围环境中微弱的混沌能量残留,并对其进行基础的溯源和辨识。对于谎言、恶意、以及被诅咒的物品和生物,你将拥有远超常人的首觉。】
【兑换‘守护者护符’(精良级),消耗2500积分。】
【守护者护符:一枚刻有守护符文的银质护符。当佩戴者遭遇足以致命的攻击或诅咒时,将自动激活一个守护屏障,抵挡一次攻击。冷却时间:72小时。】
安诺伊斯特将那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护符,递给了芬妮。
“戴上它,贴身放好。”
芬妮接过那枚温暖的护符,感受着上面蕴含的守护力量,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不仅仅是一件装备,更是安诺伊斯特对她的信任与保护。
“走吧。”安诺伊斯特重新将那条沾染着他气息的绷带缠好,遮盖住手臂上的纹路,“我们再去一次月语酒吧。”
“还去?”
“对。”安诺伊斯特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里芙给了我‘钥匙’,但没给我‘地图’。而真正的地图,从来都不在商店里,而是在那些去过地狱,又侥幸爬回来的人的脑子里。”
当两人再次来到旧印区的小巷时,石门仿佛己经认识了他们,无声地开启。
这一次,安诺伊斯特的目标很明确。他没有走向吧台,而是径首走到了酒吧最深处的一个角落。那里坐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脸刀疤的老人。他独自一人,面前只放着一杯最劣质的麦酒,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腐朽气息。
然而,在安诺伊斯特刚刚解锁的“混沌感知”中,这个老人的身上,正缠绕着一股若有若无、却无比纯粹的混沌气息。那气息,与记忆水晶中描述的“深渊裂隙”的能量波动,几乎完全一致。
这个人,去过“深渊裂隙”,而且活着回来了。
安诺伊斯特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老人浑浊的眼睛抬了抬,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没有任何反应。
安诺伊斯特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他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左手,解开了最外层的普通绷带,露出了那层刻满了银色符文的“符文压制绷带”。然后,他心念一动,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经过“调和秘法”驯服的黑色神孽之力,从绷带的缝隙中溢出,缭绕在他的指尖。
原本如同雕像般的老人,身体猛地一颤!他那双浑浊的眼睛,瞬间迸射出骇人的精光,死死地盯住了安诺伊斯特指尖那缕黑气!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眼中交织着恐惧、贪婪、以及深深的痛苦。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生锈的铁片在摩擦,“你……能控制它?”
“可以。”安诺伊斯特惜字如金。
老人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撕开自己的衣领,露出胸口。那里,有着一道狰狞的、如同蜈蚣般盘踞的黑色伤疤。那伤疤仿佛是活的,正不断地散发着与老人身上相同的混沌气息。
“‘深渊的回响’……”老人痛苦地低吼着,“它缠了我十年!每到夜晚,我都能听到裂隙里的风声,看到那些怪物的影子……它们在我的梦里,啃食我的灵魂!”
安诺伊斯特明白了。这是从禁地带出来的“纪念品”,一种无法根除的精神与灵魂层面的诅咒。
他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只是将缭绕着神孽之力的手指,缓缓地、隔着一寸的距离,对准了老人胸口那道恐怖的伤疤。
“嗡——”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老人伤疤中散逸出的混沌气息,仿佛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力量的吸引,竟然开始一丝丝地被安诺伊斯特指尖的黑气所同化、吸收。
老人脸上的痛苦神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地舒缓了下来。他深深地、贪婪地呼吸着,仿佛一个溺水之人,终于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那种如释重负的表情,是他十年来从未有过的。
“我需要一份地图。”安诺伊斯特平静地开口,“一份,能安全抵达‘深渊裂隙’外围区域的地图。”
老人闭上眼睛,享受了足足一分钟的安宁。然后,他才缓缓睁开眼,看着安诺伊斯特,眼神己经变得截然不同。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鞣制过的、不知名的兽皮,递了过去。
“这是我当年逃出来时,凭记忆画下的。只能保证你穿过‘腐烂真菌湿地’和‘骸骨风洞’,抵达‘无光之崖’。再往下,就是裂隙的范围了,那里的路,每一天都在变,地图没有任何意义。”
他又从脖子上,解下了一枚用兽骨打磨成的哨子。
“骸骨风洞里,有一种叫‘回声蝙蝠’的怪物。它们对声音极其敏感,而且成群结队。吹响这个哨子,可以模仿它们的求偶声,能帮你避开大部分麻烦。”
安诺伊斯特接过兽皮地图和骨哨。他指尖的那缕黑气,也随之壮大了一丝,然后悄然收回了体内。
“交易,完成。”老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在了椅子上。
安诺伊斯特没有再多看他一眼,带着芬妮,转身离开了月语酒吧。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在这座城市的阴影之中,他不再仅仅是一个被窥伺的“宝藏”,更成了一个拥有独特“价值”的异类。他能提供的,是金钱和武力都无法换来的东西。
这,才是他在这盘棋局中,为自己落下的第一颗,无声,却分量十足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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