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养父，许文山。”
林煦在电话那头说出的名字，像一道惊雷，在许沉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刹那间，他感觉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声音，只剩下自己急促而紊乱的心跳，以及血液倒流般的冰冷。
许文山……他的养父……那个平日里温文尔雅，对他慈爱有加，会在他画不出画时默默递上一杯热茶，会在他生病时彻夜守护的父亲……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是那个冷血残忍的“盘根草”组织的核心成员？
“不……林煦，你……你看错了吧？或者……同名同姓？”许沉的声音干涩得几乎不成调，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骨节泛白，指尖冰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他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荒唐的错误，一个残酷的玩笑。
他宁愿相信是林煦看花了眼，也不愿相信那个他叫了十几年“爸爸”的人，会是这样一个双手沾满罪恶的魔鬼。
电话那头的林煦沉默了几秒，声音带着一丝沉重和无奈：“许沉，名单上有详细的身份信息和照片……是他，不会错的。”林煦能想象到这个消息对许沉的打击有多大，他甚至有些后悔，这么快就把这个残酷的事实告诉他。
可是，他知道，许沉有权利知道真相，即使这真相会让他痛不欲生。
“嘟……嘟……嘟……”许沉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挂断电话的。
手机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床边，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仿佛要被那无边的黑暗吞噬。
回忆像潮水般汹涌而至，他想起小时候，许文山教他写字，握着他的小手，一笔一划，耐心而温柔。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参加画展，许文山站在人群中，眼中带着骄傲的笑意，比他自己还要激动。
他想起无数个夜晚，许文山在他床边，给他讲那些他早己听腻了却依然百听不厌的睡前故事……那些温暖的、慈爱的、充满父爱的画面，此刻却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扎在他的心上，将他凌迟得体无完肤。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伪装，那他这十几年的人生，又算什么？
一个精心策划的骗局？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啊——！”许沉再也控制不住，双手抱住头，发出一声压抑而痛苦的嘶吼。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模糊了他的视线，也灼痛了他的心。
他恨！恨许文山的欺骗和利用！
恨“盘根草”的残忍和冷血！
更恨自己的愚蠢和无知，竟然一首生活在谎言编织的温床里，浑然不觉！
第二天，许沉没有去画室，也没有联系林煦。
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像一只受伤的困兽，在狭小的空间里一遍遍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不敢去想，不敢去面对，更不敢去质问，他怕一旦撕开那层伪装，露出的会是更加血淋淋的、让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手机在桌上不停地震动，是林煦打来的电话，发来的信息。
许沉只是看了一眼，便将手机屏幕朝下，扔进了抽屉里。他知道林煦在担心他，但他现在……真的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林煦。
他觉得自己太脏了，太不堪了。
他的养父是“盘根草”的核心成员，这意味着，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是这个罪恶组织计划的一部分。
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站在林煦身边？
有什么资格接受林煦的温暖和善意？他只会给林煦带来麻烦，带来危险。
他不能再拖累林煦了。
林煦在咖啡店里坐立不安。
从昨晚到现在，他一首联系不上许沉。
他知道许沉现在一定很难过，很痛苦，但他更怕许沉会做出什么傻事，“许沉，接电话啊……”林煦一遍遍地拨打着许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无人接听的忙音。
他抓起外套，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去许沉家看看。
当林煦赶到许沉家楼下时，却看到许沉正失魂落魄地从楼道里走出来。
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摇摇欲坠。“许沉！”林煦快步上前，扶住他摇晃的身体。
许沉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嘴里喃喃自语：“我要去问清楚……我一定要去问清楚……”
“许沉，你冷静一点！”林煦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摇晃了几下，试图唤回他的神智。
许沉这才像是回过神来，看到眼前的林煦，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抗拒。
他猛地甩开林煦的手，后退了几步，与他拉开距离，“你别管我！”许沉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这是我自己的事，和你没关系！”
林煦的心，因为许沉这句冰冷的话，狠狠地刺痛了一下。
他知道许沉不是真的想推开他，他只是……太痛苦了，太害怕了。
“许沉，”林煦上前一步，试图靠近他，声音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你不能一个人去面对。许文山……他不是普通人，你这样去找他，太危险了。”
危险？”许沉自嘲地笑了一声，笑容里充满了绝望和悲凉，“我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的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个笑话！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我还有什么好失去的？”
他看着林煦，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林煦，你走吧，离我远一点，我就是一个灾星，谁靠近我谁就会倒霉，苏婉是这样，你父母……可能也是这样，我不想……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说完，他不再看林煦，转身便朝着马路对面走去。
那里，是许文山公司的方向。
“许沉！”林煦想追上去，却被许沉那句“我不想再看到你出事了”定在了原地。
他看着许沉决绝而落寞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他知道许沉的善良，也知道他此刻的绝望。
他不能放任许沉一个人去冒险。
林煦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王叔的电话。“王叔，帮我个忙……”
许沉站在许文山公司宏伟气派的办公楼下，心中一片冰凉。
这里，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地方，他曾无数次幻想过，自己将来也要拥有这样一番事业。
现在，这一切都像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他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那扇旋转玻璃门，他要当面问清楚，他要一个真相，即使那真相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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