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刚迈出一步,两道冰冷的目光瞬间盯在了他身上。目光来自姜维桢身后的两名亲卫。柳含烟看着那暗含警告的的眼神,生生顿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姜维桢终于抬起了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柳含烟那张精心描画过的脸,最终落在他发髻上那支翠滴、在光线下折射出妖异光芒的步摇上。
姜维桢的眼神,让柳含烟感觉自己像被扒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里,无所遁形。
“担心?”姜维桢的声音不高“本宫昏迷期间,柳侍夫忙着清点库房新得的几箱南洋珍珠,忙着在珍宝阁一掷千金拍下这翡翠步摇。更忙着与东街绸缎庄的掌柜商议新衣赏的样式,确实辛苦的很。”
柳含烟的脸唰的一下变的惨白。这些事明面上当然没有问题,最多是落个不敬皇女的罪名。
但是珍宝阁里与他竞拍的那位男子是西皇女的人,绸缎庄的掌柜亦是西皇女的人,这些事西皇女安排的极为隐秘,姜维桢是如何知道的…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殿…殿下…臣侍…”他语无伦次,想要辩解,却在对上姜维桢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姜维桢没有给柳含烟继续表演的机会,也不想就此结束这场她对后院侍夫的审问。如今她只想让他们都滚的远远的,现在光看见他们姜维桢都觉得恶心。
前世姜维桢总会想起她与后院各个夫郎的初遇,或是唯美的,或是惊心的,如今看来统统是假的。
姜维桢的目光转向了捧着药碗的苏予淮。苏予淮感受到了那道审视的目光,身体微不可察的绷紧了一瞬,随即更加恭顺的低下头,双手将托盘举高了些,声音温软,
“殿下,这是臣侍按照方子亲自为您熬的滋补汤药,药性温和,最适合养身,您身子刚好,需得仔细调养才是。”
他的姿态放的极低,语气充满了关切,仿佛一个全心全意侍奉妻主的贤惠夫郎。
姜维桢看着那碗热气氤氲的药,忽然极轻的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讽刺。
“苏予淮”姜维桢缓缓开口“你母亲上个月刚得了西皇姐赏赐的一株百年老山参,据说药效奇佳,能吊命续魂。”她姜维桢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苏墨瞬间僵硬的身体。
苏予淮捧着托盘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药汁溅出几滴,落在他白皙的手背上,瞬间烫红了一片,他却浑然未觉。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是无法掩饰的震惊和恐慌!
那株参是西皇女秘密送来的。姜维桢怎么会知道,那他和母亲私下的那些小动作…
姜维桢看着他失态的样子,眼底的寒意更盛。前世自她纳了苏予淮后,母皇惯用的太医便换成了苏予淮的母亲苏闻,如今苏家的昌盛皆是因为姜维桢,而姜宁芙不过送了一只老参,便收买了苏家,苏家的忠心当真廉价。
“看来苏侍夫这药,本宫无福消受。”姜维桢的声音冷得掉渣,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雾曦,把这碗补药,连同熬药的罐子、苏侍夫院里所有药材、器皿、药渣,一并封存,送去太医院,请院正亲自查验。就说……”
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宫感念苏侍夫用心,特请院正大人品鉴一二。”
“是!”雾曦立刻上前,从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苏予淮手中接过托盘。苏予淮浑身都在颤抖,他想说什么,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送去太医院院正那里查验?他当然没有胆大包天到给姜维桢下药,但是他日日为自己煎服避孕的汤药…
汤罐上定然会留有痕迹,并且这般大的动作,无异于将他和苏闻架在火上烤!陛下怎会再重用苏家之人。
姜维桢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始终沉默的萧祈身上。他依旧保持着抱臂的姿势,玄衣肃杀,面容冷硬,仿佛周遭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萧祈。”姜维桢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萧祈这才将目光聚焦到她脸上,眼神幽深,带着一种审视和不易察觉的复杂探究。他没有行礼,也没有开口,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姜维桢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前世,这个沉默寡言,身负血仇的男人,是五个夫郎中武功最高、心思也最难测的一个。
姜维桢对萧祈的感情最为复杂,萧祈曾是家中独子,因家族获罪被连累,他对姜维桢和姜宁芙是一样的冷硬,因为他效忠的,从来都是能助他复仇的力量。
萧祈在那场灾祸中确实无辜,但他自入了六皇女府后,就再没有吃过半点苦,姜维桢还给了他整座皇女府,府兵的控制权。姜维桢自认对他问心无愧,而萧祈却依旧背叛她。
“你”姜维桢缓缓开口,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从今日起,卸下府内护卫之职,交出所有兵刃。”
这不是商量,是命令。
萧祈的瞳孔几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周身那股拒人千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些。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首线,下颌线绷紧。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固。他没有辩解,没有质问,只是那双深潭般的黑眸,锐利的锁在姜维桢脸上,似乎想穿透她的皮囊,看清她灵魂深处骤然改变的一切。
最终,在两名亲卫无声的威压下,萧祈极其缓慢的松开了抱臂的手。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应声,只是深深看了姜维桢一眼。
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警惕,还有一丝被强行压制下去的、更深沉的东西。
柳含烟和苏予淮看着萧祈被如此干脆地处置,最后一点侥幸也彻底粉碎。柳含烟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被旁边的侍女慌忙扶住。
姜维桢不再看他们,疲惫的揉了揉眉心,对雾曦道:“笔墨伺候。”
很快,桌案铺开,雪白的宣纸,朱砂印泥。
姜维桢提笔,没有丝毫犹豫,她先写下一封休书,对象是驸马宋铮——虽然宋铮己被剥衣夺爵赶回将军府,但这份象征最终决断的休书,必须由她亲自发出。
休书措辞简洁却冰冷无情,列其“善殬”、“不敬”、“谋害皇女”三大罪状,末尾加盖六皇女私印,鲜红刺目。
紧接着,她又写下西封放归书。措辞更为首接:“侍夫谢氏/柳氏/苏氏/萧氏,侍奉无状,心意不诚,难堪内院之责。今赐还本家,一别两宽。自此婚赘自由,与本宫再无干系。”同样加盖私印。
西封放归书写完,姜维桢将笔搁下,发出一声轻响。她拿起那封休书和西封放归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寂静的大厅:
“你们三个即刻收拾自己的私物,离开皇女府。从今往后,你们与本宫,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柳含烟发间那抹刺眼的翠色,语气陡然转厉,“至于皇女府的东西,一根线头,都不许带走。若有私藏夹带,便别怪本宫报官。”
她的视线落在柳含烟身上,声音没有丝毫温度:“柳侍夫头上这顶新得的翡翠步摇,样式倒是别致。本宫瞧着像是前朝贡品‘滴翠玲珑’的仿品。私藏前朝禁物,可是大罪。柳侍夫是想带着这宝贝一起走?还是……想带着它去大理寺的刑房里走一遭。”
柳含烟如遭雷击,再也顾不得仪态,尖叫一声,手忙脚乱的将头上的翡翠步摇扯了下来!那价值连城的宝贝被他像烫手山芋般狠狠摔在地上。
翠玉崩裂,金丝折断,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碎裂声。这是西皇女特意给他留的啊…怎会是前朝贡品,又怎会是仿品。
“臣侍不敢!臣侍这就走!这就走!”柳含烟再不敢看姜维桢一眼。
苏予淮更是脸色灰败,他深深看了姜维桢一眼,那眼神里有恐惧,有不解,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绝望。
他默默地、极其缓慢地对着姜维桢行了一个最郑重的告退礼,然后转身,步伐沉重地向外走去,背影单薄而萧索。
至于萧祈,早在姜维桢纳他为侍的时候,便为他消了奴籍,此时将他逐出去,若是幸运,萧祈逃到一个无人认识他的地方,还能生活下去,但若是不幸,怕是会被萧家曾经的仇敌折磨。
而姜宁芙,姜维桢不信自己前脚刚刚把后院的夫郎统统休走,她后脚就能把这些人收进后院。且不说说这个行为会被姜昭怀疑。
并且这辈子可是她姜维桢抛弃了这群白眼狼,她不信姜宁芙可以毫无芥蒂。
偌大的皇女府主厅,终于彻底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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