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少女捡得一支红色旧发簪，簪上朱漆斑驳，金丝盘绕，自此气色日盛、命运亨通。
可每当夜半时分，她便梦见一女子盘坐床边，披头散发，面孔模糊，低声问她：
“我这张脸，你戴得可好？”
那是清虚道人路过江南汶水村时所闻之事。
汶水村民风纯朴，风景秀丽，唯独近来传出一桩诡事——村中有一少女阿芸，原本面貌平庸，家境寒微，却突然如换了个人，容颜渐生艳色，肌肤莹白，说话举止皆显贵气，不仅如此，家中生意也一日日兴旺，父母行事处处得利。
众人皆道她“福相入身”，甚至有人登门求她摸顶求福，连邻村财主都上门提亲。
但与此同时，村里夜晚频传异响，阿芸家时常在三更听见女子哭声，似在床下、镜前、檐角，声声低回，似怨似求。
一日夜里，阿芸失足坠入池塘，幸被及时救起，但她神志恍惚，口中不停念叨：“她要回来了，她说我戴了她的脸……”
清虚道人闻讯上门，察觉阿芸神魂不稳，心气混乱，便设“定心阵”于其卧房，令其静坐镜前观面。
那铜镜中，阿芸脸庞如常，但在烛光摇曳之际，却隐约浮出另一张重影——女子的脸，眼眶漆黑、鼻梁塌陷、嘴唇撕裂，额前插着一支熟悉的红簪！
“这是……谁？”
阿芸终于崩溃哭出实情：
两月前，她在溪边拾到一支红色发簪，通体朱红，簪尾雕有“如花”二字。她觉得簪子好看，就偷偷别在发间。自那日起，她的容貌开始改变，气质日渐脱俗，就连做梦时也总梦见一座古宅，宅中镜前，一女子默坐，无面无言。
“我以为是福物……是我命好，谁知……”
清虚沉吟良久，命人翻查村中旧簿，终于找到一条残旧记载：
“康年廿五年，村中花氏寡女，自裁于水井，传因毁容退婚，悲极而终，年十九。”
“葬时所佩红簪失落，后未寻回。”
清虚命人掘开村后旧冢，一缕阴气冲天而起，棺中果有女尸，面部己腐，仅余簪孔痕迹，唯头上果然缺了一支簪子。
“那簪，是她生前唯一心愿寄托之物。死时未戴，魂不入眠。”
清虚设“返魂桥”于井畔，夜中请魂上坛，果见一女子魂影自井口升起，黑发遮面，指尖残血，缓缓朝阿芸走去。
“你……戴我脸，走我命，享我愿。”
阿芸跪地痛哭，将红簪取下放入香炉，泪声颤颤：“对不起，我不知……我愿将容貌还你。”
女子魂影停步，凝视良久，忽转身走入冢中，魂气散尽，一句低语似在风中飘过：
“肯还我，便己足够。”
自此，阿芸容貌渐复本来，村中异象尽散，唯她发顶再不佩饰，只在清明时节，会悄悄拈一枝山花，插于墓前旧碑。
碑上草字，清虚亲题：
“人间朱簪，可饰美颜，亦系残魂。
借得一面，莫忘一命。”
—
清虚道人记：
红簪之美，非物，是愿；
愿望若不明，不问因由，
就可能在戴上的那一刻，
也戴上了别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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