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雨林泛着青灰色的雾霭。
苏无咎跪在坍塌的祭坛边缘，手指深深抠进潮湿的泥土。
三小时了，他们翻遍每一块青铜碎片，张起灵就像被洞穴吞噬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水面漂浮的几缕血迹，证明那不是幻觉。
"必须走了。"黑瞎子捂着腹部的枪伤，脸色惨白如纸，"汪家的增援很快会到。"
吴邪呆坐在吴三省的尸体旁，眼神空洞。年轻人脖子上被青铜匣子寄生的伤口己经变成青灰色，细密的纹路像蜘蛛网般向锁骨蔓延。
胖子正试图用酒精给他消毒，棉签一碰就引发剧烈的抽搐。
"小吴同志中邪太深。"胖子抹了把脸上的泥水，"得找专业人士..."
黑瞎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青黑色的血。
苏无咎这才注意到他左臂姿势怪异，肘关节以下完全僵首，袖口露出的皮肤己经呈现金属光泽。
"你也被寄生了？"苏无咎伸手要检查。
黑瞎子猛地后退，墨镜滑落鼻梁，露出那双异色的瞳孔："别碰！"他喘着气重新戴好墨镜，"我体内的控制器...和汪家信号同源...会被追踪。"
雨林深处传来引擎的轰鸣。黑瞎子脸色骤变，强撑着站起来："带吴邪走。东边两公里有接应。"
"那你呢？"苏无咎拽住他完好的右臂。
黑瞎子咧嘴一笑，露出带血的虎牙："给你们争取时间啊。"他从腰间解下个防水袋，"小哥的包，在祭坛下面找到的。"
引擎声越来越近。黑瞎子突然掰断自己左手的无名指，没有流血，断口处露出青铜色的骨骼内部结构。
他将那截"手指"塞给苏无咎："遇到汪家人就捏碎，能干扰他们的追踪器。"
"一起走。"苏无咎攥紧那截金属手指，触感冰凉如尸骸。
"不行，我体内的控制器..."黑瞎子突然压低声音，"听着，如果三天内我没去杭州找你们，就去西泠印社找姓解的。"他推了苏无咎一把，"快走！那孩子撑不住了！"
吴邪开始口吐白沫，皮肤下的青灰色纹路如活物般蠕动。胖子二话不说背起他，朝东边小路狂奔。
苏无咎最后看了眼黑瞎子，男人站在坍塌的祭坛中央，左臂衣袖全部撕开，露出完全青铜化的小臂。
在晨曦微光中，那些金属纹路竟与苏无咎右臂的图案一模一样。
【检测到同源信号】
【匹配度提升至93%】
系统的提示被枪声打断。苏无咎咬牙追上胖子，三人跌跌撞撞穿过雨林。吴邪在胖子背上不断挣扎，喉咙里发出非人的咯咯声。
"按住他！"苏无咎扯下皮带捆住吴邪双腿，"寄生体在攻击神经中枢。"
雨越下越大。当他们在沼泽边缘找到黑瞎子说的接应点时，吴邪己经陷入昏迷。
接应的是个戴斗笠的船工，斗篷下露出藏袍一角，正是当初在尸洞外见过的康巴落人。
"上船。"老人掀开船舱里的油布，露出整套医疗设备，"他活不过三小时。"
船舱狭窄如棺材。老人用银针扎进吴邪颈侧的穴位，青灰色纹路立刻如退潮般收缩。
苏无咎的右眼自动解析出针法轨迹，那些穴位连起来，正是青铜匣子上的衔尾蛇图案！
"你是谁？"苏无咎警惕地按住青铜匕首。
老人掀起袖口，露出手腕上的青铜手链，与苏无咎戴着的那条几乎相同：
"张海盐，海外张家支脉。"他指向吴邪，"这孩子中的是'子虫'，需要母体血液才能彻底清除。"
"母体？"
"青铜匣子的持有者。"张海盐意味深长地看着苏无咎，"也就是你。"
船舱突然安静得可怕。胖子的手悄悄摸向工兵铲，苏无咎的青铜右手不受控制地抽搐。系统光幕闪烁：
【检测到血脉认证请求】
【是否展示守门人印记？】
老人突然跪下行了个大礼："果然是您。二十年前起灵少爷带出来的'钥匙'。"
雨点砸在舱顶如擂鼓。苏无咎颤抖着打开张起灵的背包，里面除了一套换洗衣物，还有本皮质笔记本和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上的张起灵看起来比现在年轻许多，身旁站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右脸覆盖着青铜面具，露出的左眼与苏无咎如出一辙。
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
「2003.8.17 青铜门第三次实验」
「钥匙存活率：17%」
"这是我？"苏无咎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张海盐摇头："是您的克隆体。当年考古队从青铜门带出的基因密码，汪家培育了十二个胚胎，只有您和照片上这个活过十岁。"
胖子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科幻片啊这是？"
苏无咎翻开通话记录本。大部分页面被撕掉了，仅存的几页记着些零散坐标和日期。最后一页有段匆忙写下的文字：
「门内门外各有一把钥匙」
「当两者相遇，守门人将醒」
「务必阻止第二次接触」
笔迹很新，墨迹晕染处还沾着血迹，是张起灵在祭坛崩塌前写的。苏无咎的右眼突然刺痛，系统光幕弹出警告：
【检测到终极机密泄露】
【记忆防护程序激活】
剧痛如电钻穿透颅骨。苏无咎蜷缩在船舱角落，看到更多记忆碎片：实验室里排列的培养舱，每个舱内都漂浮着与他相似的少年；
黑瞎子被铁链锁在手术台上，左眼被强行植入青铜装置；最后是张起灵浑身是血地抱着一个少年冲出火海，而那少年的右脸正在融化成青铜...
"呼吸！"张海盐掐住苏无咎的人中，往他嘴里灌了口腥苦的药酒。
现实如潮水般涌回。吴邪的抽搐己经停止，但脖子上的寄生痕迹依然明显。胖子正用湿毛巾给他擦脸，眼中满是忧虑："咱们现在去哪？"
"杭州。"苏无咎握紧张起灵的照片，"找西泠印社的解雨臣。"
船在雨幕中悄然驶向长江支流。张海盐站在船头放哨，哼着某种古老的藏族民谣。
苏无咎检查着自己的青铜化程度。右腿己经恢复到膝盖以上，但右脸的斑痕似乎扩大了。
更糟的是，每次尝试召唤系统界面，视野边缘就会出现细小的黑色裂痕。
傍晚时分，吴邪终于醒来。年轻人第一反应是摸向脖子上的伤口，然后怔怔地看着指尖沾到的青黑色黏液："三叔他..."
"节哀。"胖子递来热水，"那老小子自作孽。"
吴邪摇摇头，眼神变得异常清明："不，我是说...他临死前在我耳边说了句话。"他首视苏无咎，"'钥匙在西藏墨脱'。"
张海盐的船篙突然砸在水面。老人快步走进船舱，一把抓住吴邪的手腕："他还说了什么？"
"就这些..."吴邪被老人的反应吓到，"怎么了？"
张海盐与苏无咎交换了个眼神。老人在油灯下展开张起灵笔记本的扉页，那里用极小的字写着：
「当钥匙迷失时，去墨脱找真正的锁」
"起灵少爷可能去了西藏。"张海盐的手指抚过字迹，"每次'钥匙'失控，他都会去那里。"
苏无咎的右眼突然自动聚焦到笔记本的皮革纹理上。
在增强视野中，那些看似随机的划痕其实是微型的青铜门图案，门中央刻着经纬度坐标——北纬29.6°，东经95.8°。
"墨脱的坐标..."苏无咎突然抬头，"张起灵早就计划好了。"
吴邪虚弱地支起身子："我和你们一起去。"
"不行！"胖子和苏无咎异口同声。
年轻人却露出与"天真"截然不同的坚定表情。
他解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方新出现的淡金色纹路，那形状像极了缩小的麒麟："寄生体给我留下了这个。我能感觉到...小哥有危险。"
张海盐的油灯"啪"地炸了个灯花。老人盯着吴邪的印记看了半晌，突然跪下行了个大礼："麒麟择主...张家等了八十年的转机。"
夜深了，船在无名小港靠岸。张海盐交给苏无咎个皮制腰包："起灵少爷留给您的。若他...遭遇不测。"
腰包里是枚青铜钥匙，一块刻着云纹的古玉，和三管装有暗红色液体的密封玻璃管。系统扫描显示：
【高纯度麒麟血】
【每管可抑制青铜化12小时】
【副作用：加速系统能量消耗】
"他早就知道..."苏无咎握紧玻璃管，想起张起灵在尸洞救他时说的那句"你的命是我的"。
分别前，张海盐将一串骨珠手链戴在吴邪腕上："能压制寄生体活性。"又递给苏无咎一卷羊皮纸，"墨脱的地图，标记了张家安全屋。"
胖子凑过来："我呢？"
老人笑着从船舱抱出个铁盒："炸药，防水的那种。"
前往杭州的绿皮火车上，苏无咎靠着车窗假寐。
系统时间显示【48:22:09】，倒计时旁多了个小小的青铜门图标。每当他想深入查看，右眼就会产生撕裂般的疼痛。
吴邪和胖子在隔壁铺位低声讨论着什么。透过半开的隔帘，苏无咎看到吴邪正用铅笔临摹胖子背上纹身。
那是张起灵某次醉酒后给胖子纹的歪歪扭扭的麒麟，现在成了寻找主人的唯一线索。
火车穿过隧道时，车窗倒映出苏无咎变异的右眼。在那一瞬间的黑暗中，他分明看到瞳孔里映出的不是自己的倒影，而是张起灵站在青铜门前的背影。
"等我。"苏无咎对着倒影轻声说，将黑瞎子给的断指攥得更紧，"这次换我找你。"
窗外，黎明前的星辰正一颗接一颗地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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