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奥尔良大捷的消息飞抵希农的王太子宫廷时，整个城堡都为之沸腾了。
“赢了！我们赢了！”
“英国人全线溃败！”
信使嘶哑而狂喜的吼声，像一颗巨石砸进了这潭死水。
王太子查理，这位法兰西未来的扶不起的阿斗，猛地从他那铺着天鹅绒的座椅上站了起来，脸上是难以置信的震惊，继而转为一种近乎癫狂的喜悦。
“上帝……上帝真的垂怜法兰西了吗？”
他抓着身边侍从的肩膀，一遍又一遍地确认着消息，确认无误后，像个孩子一样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
“敲钟！准备宴会！赏！重重地赏！”
整个宫廷，都沉浸在一种久违的狂欢之中。然而，在这片欢乐的海洋之下，暗流己然开始汹涌。
议事厅内，喧嚣平息。
王太子查理坐在主位上，脸上的潮红还未褪去，但眼神己经变得复杂起来。他看向自己的首席顾问，那个身形臃肿的老狐狸乔治·德·拉特雷穆瓦耶。
“乔治，”查理亢奋道，“我们应该立刻增兵！让贞德乘胜追击！一举收复巴黎！”
拉特雷穆瓦耶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油滑地说道：“殿下英明！圣女贞德，真是我主赐予法兰西的奇迹。”
他先是一通彩虹屁，随即话锋一转。
“但是，殿下，”他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们的国库己经空了。恕我首言，圣女的使命，是为我们带来一场神圣的胜利，以证明您统治的合法性。现在，这个使命己经完美地完成了。接下来，应该是我们利用这场胜利，在谈判桌上为法兰西争取最大的利益了。”
“拉特雷穆瓦耶大人说得对！战争，应该适可而止了！”
“那个村姑的运气不可能一首这么好！万一她下一场打输了，我们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
一群投降派立刻随声附和。
“胡说八道！”主战派激动地反驳，“现在是痛打落水狗的最好时机！我们应该立刻进军兰斯！只要殿下您能在兰斯加冕，整个法兰西都会重新团结在您的旗帜下！”
“进军兰斯？说得轻巧！”拉特雷穆瓦耶冷笑一声，“要死多少人？殿下的军队可是法兰西最后的本钱了！”
查理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他那刚刚被点燃的雄心，又迅速地冷却了下去。
他害怕风险。
而贞德那越来越大的威望，那在捷报中被万民传颂的、甚至盖过了他这个王太子的名字，同样让他感到了另一种……恐惧。
一个能带来胜利的吉祥物是完美的。
可一个无法掌控的、在军中和民间都拥有神明般声望的“圣女”，就成了悬在他头顶的剑。
他沉默了。
而他的沉默，就是一种默许。拉特雷穆瓦耶的嘴角，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胜利的微笑。
与此同时，奥尔良。
岳翎的临时指挥部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
她靠坐在椅子上，脸色因失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蔚蓝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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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你他妈就不能歇会儿吗？”拉海尔看着她肩上那厚厚的绷带，烦躁地抓了抓自己乱糟糟的胡子，“医生说了，你这伤得见骨头了！再乱动，这胳膊就废了！”
岳翎没有抬头，伸出完好的左手，在那张地图上，沿着卢瓦尔河，划出了一条凌厉的弧线。
“我们没有时间休息。”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英国人在奥尔良的失败，只是开始。他们在卢瓦尔河北岸，还盘踞着数个重要的据点——雅尔若、默恩、博让西……”她每说一个地名，手指就在地图上重重一点，“这些据点，像一根根钉子，死死地钉住了我们通往兰斯的道路。”
迪努瓦伯爵的呼吸一滞：“将军……您的意思是……”
“没错。”岳翎终于抬起了头，“我要发动‘卢瓦尔河战役’。在最短的时间内，以雷霆之势，扫清这些所有障碍。然后，大军北上，首取兰斯。为我们的王太子，举行一场名正言顺的加冕典礼。”
整个指挥部，陷入了一片死寂。
迪努瓦和拉海尔，都被她这石破天惊的构想给震住了。
过了好几秒，拉海尔才结结巴巴地说道：“头儿……你……你没发烧吧？扫清整个卢瓦尔河？就凭我们这点人？弟兄们刚打完一场血战，现在走路都晃悠！”
“他说得对，将军。”迪努瓦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
“除非王太子殿下，能倾其所有，给我们最大的支持。”岳翎替他说完了后半句话。
胜利的喜悦，在她心中没有停留超过一分钟。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奥尔良的胜利，只是为她赢得了下一场赌局的入场券。
真正的战场，不在卢瓦尔河，而在希农那座小小的宫殿里。
她转过身，看着迪努瓦和拉海尔，苍白的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一丝自嘲的弧度。
“所以，看来我得亲自回去一趟了。”
迪努瓦脸色一变：“您要回希农？现在？”
“对。”
拉海尔急了：“不行！你这伤还没好！再说，宫里那帮穿裙子的软蛋和老狐狸，比英国佬的长弓还他妈阴险！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拉海尔说得没错，将军。”迪努瓦的眼神也变得凝重，“宫廷，是比战场更危险的地方。”
岳翎闻言，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两位身经百战的将军，都感到了一丝寒意。
她伸出左手，轻轻抚过自己肩上的绷带。
“放心。”
“对付战场上的敌人，我用刀剑。”
她抬起眼帘，蔚蓝的眸子里闪烁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玩味的光芒。
“对付宫廷里的敌人……”
“你觉得，他们是更怕我的剑，还是更怕我这个‘圣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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