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
岳翎那句“全军后撤一里，转入全面防御”的命令，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每一个将领的耳朵里，滋滋作响。
迪努瓦伯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一个音节。德·瓦卢瓦伯爵则满脸困惑，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个刚刚还说要开启“神之战争”的将军，第一道命令竟然是……逃跑？
命令，终究还是被传达了下去。
消息像一颗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在整个法军大营里炸开了锅。
“什么？！后撤？！”一个刚刚从前线退下来的独眼老兵，猛地将手中的黑面包砸在地上，“我们死了那么多兄弟！就换来一个后撤的命令？！”
“为什么要跑？我们没输！”
“圣女大人到底在想什么？难道她……她也怕了？”
困惑，迅速发酵成质疑。质疑，又在压抑的气氛中，变成了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怒。军心，开始浮动。
就在这时，一声如同野兽般的咆哮，从骑兵营的方向传来。
“谁他妈下的命令？！给老子滚出来！”
拉海尔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他一把推开试图拦路的卫兵，那双牛眼里布满了血丝和难以置信的怒火。他甚至懒得去指挥帐，而是提着他那柄还在滴血的战斧，径首冲向了岳翎的主帐。
“砰！”
帐篷的门帘被他粗暴地掀开。
“头儿！我不明白！”
拉海尔将战斧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烛火一阵摇晃。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瞪着那个正背对着他、对着一张空白羊皮纸出神的纤细身影。
“我们的人不能白死！”他咆哮道，“为什么要后撤？为什么要让那帮英国杂种站在城墙上看我们的笑话？！你告诉我！为什么？！”
岳翎没有回头。
她只是淡淡地问道，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拉海尔，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
“当然是您！但……”拉海尔瞬间语塞，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岳翎缓缓放下手中的鹅毛笔，转过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她缓缓抬起头，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蔚蓝眼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那就执行命令。”
这五个字，像五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了拉海尔的心里。
他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那上面没有解释，没有安抚，只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绝对的、不容置疑的君主威严。
他梗着脖子，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违抗她的意志。
“如果我非要一个解释呢？！”
岳翎静静地看着他，然后，一步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抬起头，仰视着这个比她高出两个头的巨汉，声音冰冷如铁。
“那就上军事法庭。”
“罪名是，质疑主帅，动摇军心。”
拉海尔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呆呆地看着她，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冰海般深邃的眼眸，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被这眼神冻结了。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终，他那股滔天的怒火，在那双冰冷的眼睛注视下，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点一点地，泄了下去。
他缓缓地，缓缓地，低下了那颗高傲的、从不向任何人屈服的头颅。
“……是，将军。”
他捡起地上的战斧，转身，像一头斗败了的、拖着沉重枷锁的野兽，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法军在英军那充满了嘲弄和不解的注视下，缓缓地，开始了战略后撤。岳翎的威望，在她最核心、最忠诚的嫡系部队中，第一次，经受了如此严峻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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