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老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外卖残留的辛辣气息，还有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李潇潇知道那是自己咬破舌尖留下的铁锈味。
“动态协同…” 她靠在椅背上，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名字是有了，可怎么让它从‘濒死体验’变成常规武器？”她闭着眼，太阳穴突突首跳，刚才强行整合信息洪流的余威仍在颅内肆虐。
“这还不简单？”周雨薇“啪”地打了个响指，把刚剪完的视频预览怼到李潇潇眼前，“看！现成的‘破晓2.0’宣传片！名字我都想好了——《草根战队的逆袭之路？》！重点就是这个问号，悬念感拉满！”
屏幕上，画面被周雨薇剪得极具综艺感：
* 张猛嗷嗷叫着“冲啊！”，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敌方人堆，瞬间黑屏，配上“菜鸟起飞（脸着地版）”的Q版字幕和“Duang”的音效。
* 苏晓推着眼镜，面无表情地报点：“目标坐标X37.2，Y88.5，预计3.5秒后进入我方射程范围，建议优先集火。” 镜头切到张猛一脸懵圈：“啥？啥玩意儿？”
* **高潮部分是李潇潇那波“神预言”：** 她脸色苍白，眼神却锐利如刀，沙哑的声音穿透嘈杂：“张猛别追！右边草丛有控！苏晓，对面打野在偷龙，30秒后到中路！” 下一秒，张猛险之又险地避开草丛飞出的禁锢技能；几乎同时，小地图上敌方打野头像果然出现在中路河道！画面配上“队长の天眼己启动！”的炫酷特效字幕和“叮！”的音效。
* 最后是江宇轩设计的酷炫OB视角，完美捕捉了团队协同集火、丝血反杀的高光时刻，配上燃向BGM和“破晓！启航！”的火焰LOGO。
“噗！”张猛凑过来一看，指着自己黑屏的画面，“雨薇姐！你咋专剪俺丢人的！还有队长这脸色白的，跟那啥…女鬼似的！”
“你懂什么！这叫反差萌！先抑后扬！”周雨薇叉腰，“重点是你最后天神下凡那波！还有满哥这‘开天眼’的指挥！神算子啊！苏晓姐这冰山数据女王范儿！轩哥这神仙OB视角！还有我！气氛组MVP！这不火天理难容！”她手指翻飞，配上夸张的标题和话题：#高校联赛# #电竞女神（自封）# #草根逆袭# #神预判队长# #破晓战队#，点击了发布。
“雨薇…”李潇潇揉着额角，有气无力，“‘神算子’‘开天眼’…太夸张了。而且我这脸色…”
“夸张才有流量！这叫包装！”周雨薇信心满满，“酒香也怕巷子深！咱们这‘动态协同’总得拉点赞助换点好设备吧？靠这视频，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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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训练间隙。
“卧槽！雨薇姐！真…真火了！”张猛捧着手机，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周雨薇的搞笑热血视频如同病毒般蔓延。播放量火箭般蹿升，评论区炸开了锅：
* **“哈哈哈哈哈猛男兄承包我一天笑点！脸着地起飞可还行！”**
* **“苏晓小姐姐好飒！这数据报得，我一个字没听懂但大受震撼！”**
* **“OB视角绝了！这光影特效，这运镜！给美工大大加鸡腿！”**
* **“重点是这个队长！最后那波指挥是开了透视挂吧？！30秒预言打野位置？！（震惊脸）”**
* **“破晓战队？有点意思！关注了！坐等高校联赛打脸！”**
* **“雨薇小姐姐好漂亮！气氛组天花板！粉了粉了！”**
“破晓战队”和“神预判队长”的话题甚至蹭上了热搜尾巴。周雨薇的手机瞬间成了热线，几个校内小社团和一家卖电竞座椅的本地厂商发来了模棱两可的合作意向。
“看到没！看到没！”周雨薇激动得小脸通红，在训练室里转圈，“流量！这就是流量！咱们破晓要出圈了！满哥！我的好满哥！你就是咱们的门面担当！”
李潇潇看着屏幕上那些“神算子”“开天眼”的评论，只觉得一阵心虚和疲惫。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所谓的“神预言”背后是怎样的精神炼狱。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雨薇，做得很好。但…别太夸张，我们根基还不稳。”
“知道啦！稳中求爆嘛！”周雨薇敷衍地摆摆手，又沉浸在新涨的粉丝数和私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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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破晓”众人沉浸在初尝走红滋味的兴奋（或不安）中时，麻烦悄然而至。
高校电竞社的内部论坛，一个标题被人工置顶，火速飘红：
**【标题】** 哗众取宠？浅析某新晋“网红”战队的营销泡沫与实战水分
**【发帖人】** 星耀、萧辰 （ID旁挂着闪亮的“校队队长”、“上届季军”徽章）
帖子内容冷静而刻薄：
＞ “近日，某以‘纸飞机’行为艺术出名的同学，携其新组建的‘破晓’战队，凭借一系列剪辑精良、娱乐性十足的‘训练日常’，成功吸引了眼球。作为上届季军，星耀战队欢迎新鲜血液加入高校电竞生态。**但，竞技体育，终究要靠实力说话，而非噱头。**”
＞
＞ “视频中展现的所谓‘神预判’，在专业视角下漏洞百出：敌方打野位置暴露明显，稍有经验的辅助都能预警；队员操作失误频发，配合生硬；所谓‘酷炫OB’，掩盖不了战术层面的混乱无序。**将偶然的灵光一闪和精心剪辑包装成‘神迹’，是对竞技精神的亵渎。**”
＞
＞ “高校联赛在即，奉劝该战队与其沉迷于炒作‘女神队长’、‘数据冰山’等人设，**不如脚踏实地，好好打磨基本功。靠女人和噱头，注定走不远。** 赛场上见真章。星耀战队，随时欢迎‘交流’。”
帖子下方，瞬间盖起高楼：
* **“辰哥威武！一针见血！早就看那个哗众取宠的战队不顺眼了！”**
* **“就是！一个靠砸主任出名的，能有什么真本事？炒作狗！”**
* **“OB做得花里胡哨有屁用？比赛看的是输赢！星耀牛逼！”**
* **“有一说一，视频里那个队长指挥确实有点东西…不过辰哥说得对，还得看实战。”**
* **“楼上水军吧？星耀手下败将闭嘴！”**
“操！”张猛一拳砸在桌子上，键盘都跳了起来，气得满脸通红，“这个萧辰！阴阳怪气什么东西！什么叫‘靠女人和噱头’？俺撕了他！”
苏晓面无表情地调出萧辰的历史比赛数据和个人信息：“萧辰，ID ‘星辰’，星耀战队队长兼指挥，上届高校联赛最佳指挥提名。打法稳健，擅长运营和资源控制。胜率78.3%。威胁等级：高。其言论具有明显战术意图：打击我方士气，引导舆论。”
王浩（辣条头像）在语音里怒吼：“姓萧的！装什么大尾巴狼！预选赛最好别碰上老子！不然打得你叫爸爸！”
李哲（兵法头像）声音低沉：“此乃攻心之计！乱我军心，挫我锐气！其心可诛！”
训练室的气氛瞬间从云端跌入冰窟。兴奋和喜悦被愤怒、憋屈和一丝难堪取代。
李潇潇没说话。她默默关掉了论坛页面，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萧辰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她这几日勉强维持的平静。那些“神算子”、“开天眼”的吹捧带来的虚荣泡沫，被“哗众取宠”、“靠女人和噱头”的冷水浇得透心凉。她感到脸颊火辣辣的，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对方精准地戳中了她的软肋——新战术的不稳定，自身的孱弱，以及…对这份“走红”的心虚。
“满哥？”周雨薇也蔫了，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脸上没了刚才的神采飞扬，“我…我是不是闯祸了？我没想到会这样…”
李潇潇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抬头时，眼神己恢复了沉静，只是深处跳跃着冰冷的火苗。
“不怪你，雨薇。营销没错，是我们自己还不够硬。”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他说得对，竞技体育，靠实力说话。”
她站起身，目光扫过愤怒的张猛、冰冷的苏晓、语音频道里憋着火的王浩和李哲，最后落在身边一首沉默的江宇轩脸上。他正看着她，清冷的眸子里映着她此刻强撑的镇定，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支持？
“星耀很强，萧辰很厉害，”李潇潇一字一句地说，“但他们的轻视和嘲讽，正好！”
她猛地指向白板上那个巨大的、代表“星耀”和萧辰的红色叉叉，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
“这是我们‘动态协同’最好的磨刀石！用他们的傲慢，来磨快我们的刀！”
“张猛！苏晓！王浩！李顾问！训练强度加倍！把配合给我刻进骨子里！”
“雨薇！视频继续发！他们不是说我们靠噱头吗？那就让他们好好看看，我们是怎么把噱头变成实力的！”
“江宇轩，”她侧过头，看向身旁的青年，“OB视角，我要更锋利！把我们的协同之美，还有对手的狼狈，都给我清清楚楚地照出来！”
“是！队长！”张猛第一个吼出来，眼睛瞪得像铜铃。
“指令收到。训练方案升级启动。”苏晓的键盘敲击声变得密集如雨。
“干他娘的！”王浩在语音里咆哮。
“正合吾意！此战，当为磨砺锋芒之砥石！”李哲的声音透着肃杀。
周雨薇用力点头，重新燃起斗志：“明白！看我把他们脸打肿！”
江宇轩依旧没有言语。他只是拿起李潇潇桌上空了大半的电解质饮料瓶，默不作声地走到角落的小冰箱，换了一瓶新的、冰镇的，轻轻拧开瓶盖，放回她的手边。指尖不经意掠过她冰凉的手背，带着一丝安抚的暖意。然后他坐回自己的位置，调出OB视角的编辑软件，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专注的侧脸，修长的手指在数位板上快速勾勒，仿佛在打磨一把无形的、即将刺向敌人的利刃。
李潇潇握紧那瓶冰凉的饮料，寒意顺着掌心蔓延，却奇异地压下了心头的燥火和身体的疲惫。她看着屏幕上萧辰那刺眼的帖子标题——“哗众取宠？”。
一丝冰冷的笑意爬上她的嘴角。
“萧辰…星耀…”她低声自语，眼中再无迷茫，只剩下淬火的坚定，“谢谢你们的‘预热’。咱们预选赛…走着瞧。”
就在这时，屏幕右下角，周雨薇的视频自动播放到结尾。在“破晓！启航！”的火焰LOGO燃尽，画面即将暗下去的最后一帧，一个极其短暂的、不到0.5秒的画面一闪而过——是李潇潇桌角，静静躺着的那只曾引发系统风暴的、边缘微微的纸飞机。
无人注意。只有李潇潇脑海中，Hope-0的界面无声地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涟漪，仿佛遥远的时空中，有目光正透过这小小的信标，注视着这场即将席卷而来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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