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诏的阴影让宋薇有些透不过气，接下来的几天，她站在“双尾鱼茶饮”的柜台后，给客人盛焦麦汤时，手都是微微发颤的。
看着那些深褐色的液体，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血脉”、“钥匙”这些冰冷的字眼。胤禛倒是恢复了常态，每日照样来铺子，神色平静地打理生意，就好像那晚密诏的揭露只是一场幻梦。
他不再提及此事，可是宋薇能感觉到，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审视的意味更重了。
这天午后，铺子里没什么客人，孙老板在后院打盹，胤禛拿着一块抹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煮焦麦的陶罐边缘。宋薇坐在一旁的小凳上，看着门外街道上的人流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
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胡老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又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胤老板，宋姑娘，有信儿了！”胡老三嗓门不小，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快簌簌落下了。
胤禛擦拭陶罐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向他，宋薇也猛地回神，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咖啡豆？
“南边来的船，刚靠岸！”胡老三抓起柜台上的粗瓷碗，也不管是谁的，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碗凉白开，抹了把嘴，“老赵头让人捎来的，那‘咖法’种子，泉州那边有动静了。”
胤禛放下抹布，神色不动：“说清楚。”
胡老三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老赵头托了关系，花了点银子，终于撬开了库房管事的嘴。那批封存的‘咖法’种子，前些日子被当‘无用巫药’清理出来了，没入库档，让一个管香料的小吏私下里给处理了。”
“处理了？”宋薇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卖给谁了？”
“没卖！”胡老三眼睛发亮，“那小吏怕担干系，不敢大张旗鼓卖，就悄悄把这批‘咖法’混在一批积压的南洋杂料香料里，打包折价卖给了一个跑南线的小行商，就是图省事甩包袱。”
“那小行商呢？”胤禛追问。
“重点就在这儿，”胡老三一拍大腿，“那小行商姓吴，在泉州那边没什么根基，就是跑单帮的。他收了这批便宜货，本来想运到北方赚点差价。可最近…您也知道，码头不太平，查得严。他怕那些香料里真有什么违禁的东西被查出来，惹一身骚，就想尽快出手，听说，他前两日己经搭船北上了，带着那批货，下一站，就是咱汴京。”
“汴京吗？！”宋薇脱口而出，激动得声音都变了调。
“对！”胡老三点头，“老赵头的人打听到，那吴姓行商坐的是‘顺风号’，一条跑泉州到汴梁的客货两用船，挂着‘兴隆’商号的旗。算算日子，就这两天就该到了。”
胤禛的眼中终于闪了闪，像是发现了猎物：“‘顺风号’，‘兴隆’商旗…具体哪一日？停靠哪个码头？”
“这…”胡老三挠挠头，“具体哪一天说不准，运河上风浪难料。但停靠码头，八成是内河新码头，那边查得松些，方便卸货。”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为难的神色，“胤老板，按规矩，咱们水龙会能帮您盯着船，但…要拿到那批货，恐怕得您自己出面去跟那小行商谈。毕竟货是他的，我们首接插手…不合规矩，也容易打草惊蛇。”
胤禛点了点头：“知道了。胡舵主，这份人情，我记下了。船到之日，劳烦派人知会一声。”
“好说好说。”胡老三拍着胸脯，“包在我身上船一到，立马给您信儿！”他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走了。
胡老三一走，铺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宋薇感觉自己的心脏还在砰砰狂跳。咖啡豆，真正的咖啡豆，就在来汴京的路上，距离她如此之近……
她看向胤禛，胤禛己经重新拿起抹布，继续擦拭着陶罐，动作依旧平稳，但宋薇敏锐地感觉到，那平静的外表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涌动，他擦拭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更慢，更用力，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顺风号…兴隆商旗…”胤禛低声重复了一遍，像是在咀嚼着这两个名字，他抬起头，目光看向了门外熙熙攘攘的街道，眼神却仿佛穿透了空间，落在了运河的尽头。
“准备钱。”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越多越好。那批货，必须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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