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的目光，迎上了陈默那双近乎非人的、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眼眸。他的问题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腿，还能走吗？
这个问题里没有任何同情或安慰，只有最纯粹、最残酷的现实考量。她知道，在这个己经崩坏的世界里，行动能力就等于生命。一个拖后腿的同伴，意味着双倍的危险和死亡率。
她是一名医生，最擅长的就是对身体状况做出最客观的评估。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刚刚处理好的伤口，缝合很完美，包扎也很专业，但这无法改变肌肉和韧带己经受损的事实。
“能走。”她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但我会走得很慢，长距离移动会加剧伤势，并且需要定期服用止痛药来对抗疼痛。如果只是从这栋楼里出去，我没问题。”
她抬起头，首视着陈默，没有让他看到自己眼底的一丝脆弱。她没有乞求，也没有示弱，而是用一种平等的、谈判般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的腿会是累赘，但我的大脑不是。你虽然活了下来，但你对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一无所知，对吗？你不知道这种变化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不知道它有没有后遗症，更不知道它对你的新陈代谢、能量消耗意味着什么。而我，苏晴，A市医科大学生物学和临床医学双博士，前‘创生科技’初级研究员。我想，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比我更有资格、也更有价值去研究你这个‘孤例’了。”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两人之间最核心的利害关系。
她不再是被拯救的幸存者，而是在主动展示自己的价值，将自己从一个潜在的“负担”，变成了一个不可或缺的“资产”。
陈默静静地听着，眼神中那深不见底的平静，第一次泛起了清晰的波澜。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随时可能被吓倒的女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从恐惧中挣脱出来，如此冷静地分析局势，甚至反过来向他这个“怪物”进行价值捆绑。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击中了他的要害。他对自己身体的了解，确是一片空白。他只知道自己变强了，却不知道这力量的代价是什么。饥饿感、感官的变化、超速再生……这一切都是悬在他头上的未知数。
他需要一个向导，一个能解读他这本“深红代码”的专业人士。
而苏晴，就是最佳人选。
“成交。”
陈默吐出两个字。一场基于生存和互利而达成的同盟，在这间小小的、充满了血腥与消毒水味的诊所里，正式确立。没有握手，没有誓言，只有最冰冷的理性。
气氛瞬间变了。之前的紧张和对峙，迅速被一种高效务实的合作氛围所取代。
“我们得尽快离开。”陈默走到诊所那面唯一完整的墙壁前，上面挂着一张A市的商业地图，“街道上太危险，尸群的数量无法估量，而且空中有那些东西。”他指了指天花板。
苏-晴立刻明白他指的是那些变异的飞鸟。
“我们走地下。”陈默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一个醒目的红色地铁标志上，“三号线，从这里向东走三个街区就有一个入口。地铁系统在灾难初期就因为断电而停运了，里面的感染者数量相对固定，没有空中的威胁，地形也更利于我们发挥。”
“地下……”苏晴的脸色有些发白。幽闭、黑暗、未知的隧道，光是想象就让人不寒而栗。但她也清楚，这是目前最理智的选择。
“好。”她果断地点头，然后立刻行动起来。她从急救柜里拿出一个更大的双肩背包，开始飞快地往里填充物资。
她的动作专业而高效，完全不像一个伤员。她没有拿任何多余的东西，只挑选最重要的：一整盒广谱抗生素、大瓶的碘伏、数个不同型号的缝合包、大量的无菌纱布和绷带。然后，她将诊所里所有的高能葡萄糖注射液和生理盐水都扫了进去。最后，她犹豫了一下，将那瓶只用了一点点的利多卡因麻醉剂也放了进去。
“你最好也找个背包。”她一边收拾一边头也不抬地说道，“水和食物平均分配，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另外，找一些布条，把你的‘武器’包裹起来，减少噪音，也方便携带。”
陈-默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不需要一个只会尖叫的花瓶，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能在绝境中保持思考的战友。
他很快在诊所的储物间里找到了一个员工留下的户外背包，将自己搜刮来的食物和水分装进去一部分，又将苏晴分给他的一部分药品塞好。他撕下几块窗帘布，将那把沾满血污的管钳层层包裹，只留下握柄，然后牢牢地绑在了背包侧面。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站在门前，像两名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准备好了吗？”陈-默问。
苏晴从一个小药瓶里倒出两片白色的药片，没有喝水，首接干咽了下去。那是高强度的止痛药。然后，她看了一眼陈默，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了。”
陈默不再多言，他将手搭在门锁上，正要打开。突然，他所有的动作都停住了。
他的头微微一侧，整个人如同一尊瞬间凝固的雕像，只有耳朵在轻微地翕动。
苏晴立刻屏住了呼吸，她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陈默闭上了眼睛，将他那超越常人的听觉发挥到了极致。
他听到了。
在楼下，二楼。不是那种行尸走肉沉重而杂乱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极其轻微的、富有节奏的、带着某种黏腻感的爬行声。
那声音，不只有一个。
它们像是某种软体动物，又像是无数昆虫的集合体，正沿着墙壁和天花板，缓缓地、悄无声息地向上蔓延。
它们的目标，似乎就是他们所在的这间、刚刚经历了血腥清洗的诊所。
陈默猛地睁开眼睛，眼中那暗红色的光芒，前所未有地炽盛起来。他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计划有变。”
“我们……被包围了。”
(http://www.220book.com/book/RXU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