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的回响，如同垂死者的最后一口叹息，在狭窄的隧道里被拉扯、撕碎，最终归于沉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特有的、辛辣而刺鼻的气味。这是属于旧时代战争与死亡的气味，与这片地下王国里永恒的腐臭和霉味格格不入。
陈默站在秃鹫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旁，手中握着那把黑色的92式手枪。冰冷的钢铁触感，从他那温度低于常人的掌心传来，没有带来任何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工具般的质感。
他 expertly地退下弹匣，看了一眼。黄澄澄的子弹，还剩下西发。他拉动套筒，清空了枪膛里可能存在的一发子弹，然后重新将弹匣稳稳地推了回去。一连串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不是一个连续创业失败者，而是一个浸淫此道多年的老兵。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拿到真正的热武器。这件由钢铁和火药构成的、人类暴力美学的终极造物，能轻易地在百米之外夺走一条生命，也能在他面对某些无法力敌的庞大怪物时，成为他唯一的、可以创造奇迹的底牌。
他将枪口朝下，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但他的“听觉世界”里，这场狩猎，还没有结束。
在远处的黑暗中，还有三个慌不择路的脚步声。那是最后几个逃走的“秃鹫”成员。他们正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在复杂的隧道岔路口狂奔，他们的心跳，如同被追赶的兔子，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陈默的眼中，没有任何犹豫。
鬣狗，必须被彻底清除。任何一个活口，都可能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变成意想不到的、致命的威胁。这不是复仇，而是最冷酷、最高效的生存法则。
他没有选择用枪。子弹，是比他自身体力更珍贵的、不可再生的战略资源，不能浪费在这些己经丧失了所有战意的残兵身上。
他将手枪别在后腰，那冰冷的枪身紧贴着他的皮肤。然后，他再次握紧了那把沾满了脑浆和血液的管钳，整个人的气息，如同退潮般，瞬间收敛到了极致。他那高大的身躯，仿佛再次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下一秒，他动了。
没有声音，没有预兆。他的身体化作了一道在地面上高速掠过的、无形的风。
第一个逃兵，正手脚并用地试图爬上一座通往上层维修通道的铁梯。他以为高处就是安全。然而，他没有看到，就在他头顶的黑暗中，一双燃烧着暗红色火焰的眼睛，正静静地注视着他。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够到上一层平台时，一只手，如同从虚空中伸出，悄无声-息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啊——！”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被瞬间截断的惊呼，便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梯子上硬生生地拽了下来。他坠落的身体，在半空中就被另一只迎上来的铁拳狠狠地击中了后颈。
世界，归于黑暗。
第二个逃兵，选择了另一条岔路。他惊恐地发现，身后的同伴消失了。他不敢回头，只能更加疯狂地向前跑。他跑进了一条堆满了废弃建材的狭窄通道，以为复杂的地形可以为他提供掩护。
他气喘吁吁地躲在一堆水泥袋后面，心脏狂跳，以为自己暂时安全了。
他没有注意到，在他头顶，一根粗大的排风管道上，一道黑影，正像一只巨大的蜘蛛，悄无声息地倒吊着，缓缓接近。
当他察觉到有阴影笼罩自己，惊恐地抬起头时，看到的，只有一记从天而降的、放大了无数倍的、包裹着布条的狰狞管钳。
最后的刀疤脸，那个将灾难引来的人，己经彻底崩溃了。他甚至不敢再走隧道，而是顺着铁轨旁一条肮脏的排水沟，在齐膝深的、散发着恶臭的污水中艰难跋涉。他以为，这股恶臭可以掩盖他的气味，让他逃过一劫。
他错了。
陈默根本不是在用嗅觉追踪。他是在用一种更高级的、近乎“第六感”的生物电场感知，来锁定每一个生命信号。
刀疤脸回头看了一眼，确认没有人追来，他刚松了一口气，脚下却猛地一紧，仿佛被水下的水草给缠住了。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只苍白而有力的大手，不知何时，从那浑浊的、黑色的污水中伸了出来，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
刀疤脸的脸上，凝固了此生最后一个、充满了极致恐惧和荒谬的表情。他甚至连求救的念头都没能升起，便被那只手，狠狠地、无情地，拽入了那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暗深渊之中。
狩猎，结束了。
陈默从排水沟里站起身，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污秽的泥水，但他毫不在意。他甩了甩管钳上的污水，重新用布条将其包裹好。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向着“武宁路站”的方向走去。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结束了工作的、冷酷的平静。
……
当陈默回到站台时，苏晴己经带着张伟一家人，躲进了那个被陈默踹开门的站长办公室里。
陈默走到门前，用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了三下。
“叩，叩叩，叩。”
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骚动。过了好几秒，门才被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
苏晴的脸出现在门后，当她看到浑身湿透、散发着恶臭，但却完好无损的陈默时，她那一首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都解决了？”她用气声问。
陈默点了点头。
苏晴这才将门完全打开。办公室里，张伟一家三口正惊恐地挤在角落里，那个叫小雪的女孩，把头深深地埋在母亲的怀里，连看都不敢看陈默一眼。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刚刚从地狱里回来的男人，比外面所有的怪物加起来，还要可怕。
陈默没有去看他们，他只是将一个从“秃鹫”尸体上搜刮来的、沉甸甸的背包，扔在了地上。
“他们的存货。”他言简意赅。
苏晴打开一看，里面有十几盒压缩饼干，七八瓶罐装水，甚至还有两包未开封的香烟和一瓶高度数的白酒。这是一笔足以让任何幸存者眼红的巨大财富。
她默默地将这些物资整理好，然后抬起头，看向陈默：“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陈默的目光，越过她，看向了角落里那瑟瑟发抖的一家人。他沉默了片
刻，然后对张伟说：
“这里，暂时安全了。短时间内，不会再有‘人’来找你们麻烦。”
张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陈-默是在对他说话。他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们得继续往前走。”陈默转回头，对苏晴说道，“地图上标记的塌方路段，和那条有问题的维修通道，就在下一个区间。我们不能再等了。”
苏晴明白了。他们必须走了。她看向张伟一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她将一半的食物和水，还有陈-默刚刚缴获的那个背包，都推到了张伟面前。
“这些，留给你们。”她说，“省着点用，能撑很久。留在这里，不要乱跑。等……等一切结束了，会有人来救你们的。”
这最后一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安慰，还是谎言。
张伟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物资，又看了看苏晴和陈默，眼中充满了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他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默和苏晴没有再停留。
他们转身，离开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离开了这片短暂交错的、属于普通幸存者的世界。
当他们再次踏入那片属于他们的、永恒的黑暗隧道时，苏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她看到，那个叫小雪的女孩，终于从母亲的怀里探出头来，正怯生生地、好奇地，望着陈默那高大而沉默的背影。
在孩子的世界里，也许还没有复杂的恐惧。她只知道，是那个看起来很可怕的大哥哥，让她重新吃到了甜甜的巧克力，也让那些坏人，再也没有回来。
苏晴的心，莫名地，被这道目光刺痛了一下。
她转过头，跟上了陈默的脚步。
前方的黑暗，似乎比之前更加浓郁。他们即将面对的，不再是人性的险恶，而是来自这个世界的、真正的、未知的恐怖。
那个被前人鲜血标注过的维修通道，正像一张巨兽的嘴，在前方，静静地，等待着他们。
(http://www.220book.com/book/RXUC/)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