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也是一愣,心想莫非对方认得自己,于是便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觉眼前这独角壮汉甚是熟悉,但一时之间当真想不起来,只好问道:
“你是……”
那独角壮汉猛地一拍孙悟空的肩膀,一把将他拉到宝座旁,又将桌上的酒坛塞到孙悟空怀里,哈哈大笑道:
“你这猴子,五百年过去,竟连二哥都给忘了,该罚!”
随后那壮汉也给自己拿了一坛酒,与孙悟空碰了下,一饮而尽。
孙悟空疑惑地望着对方,这才想起昔日花果山的场景,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也端起酒坛喝了一大口,忙说道:
“二哥!小弟这些年在那花果山下,许多事情都记不太清了,这才一时半会儿没认出你来,小弟认罚!”
原来,这独角壮汉不是别人,正是那覆海大圣蛟魔王,在七位花果山结义的兄弟中排行老二。
蛟魔王见孙悟空总算想起自己来,心里欢喜,忙将孙悟空拉到一旁坐下,又冲底下这些个精怪喊道:“小的们,这位就是我常跟你们说起的那位,大名鼎鼎的,五百年前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孙悟空,也就是我的七弟,你们还不赶快过来拜见七大王!”
那些个蛟精龙怪们难得看见大王如此高兴,赶忙上前朝孙悟空连连跪拜。
蛟魔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
“快去把我珍藏的好酒都端上来,今日与老七久别重逢,定要痛饮三百杯!”
精怪们深知这蛟魔王的秉性,早就把那好酒好菜备好,只等他发话了。没多时,酒水瓜果便摆满了整张桌子。
孙悟空也是十分欢喜,两人连干了几大坛,甚是畅快。
遥想当年,这蛟魔王不仅神通广大,性子也最为豪爽,喜结天下好友,酒量自然不在话下。而七个兄弟里,就属孙悟空酒量最差。
酒过三巡,孙悟空心知不能再喝,这才摆了摆手道:
“二哥还是这般海量,小弟佩服。只是小弟有一事不解,还请二哥不吝相告。”
蛟魔王自顾自地喝着,抬了抬手,说道:
“老七你有话首说便是,跟自家哥哥客气什么。”
孙悟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二哥,多年不见,你为何屈居在这死水潭中?这潭里连条活鱼都没有,实在闷了些!”
蛟魔王闻言,脸上笑容渐渐凝固,长叹一声道:
“唉,老七,你有所不知,如今二哥我尚能在这潭中畅快地喝酒,时不时还有几个老友拜访,二哥己经知足了。”
蛟魔王又叫手下送了些酒过来,又打开一坛尽数饮下。
孙悟空抱拳道:
“这些年真是苦了哥哥了。”
蛟魔王摇摇头,摆手道:
“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嘛。对了老七,你是何时逃出来的,又是怎么寻到我这碧波潭的?”
孙悟空用碗接了杯酒,又喝了些,这才说道:
“二哥,实不相瞒,小弟也是最近才从那五行山出来,倒不是逃出来的,若是能逃得出来,弟弟恐怕早就来找二哥喝酒了。
观世音菩萨给小弟安排了个差事,说是能放小弟出来,助小弟重建花果山,但是需要小弟护送一个和尚西行取得真经,小弟便答应了,这才出得来。
如今我等西行恰巧路过火焰山,这火焰山温度太高,那和尚过不去,于是便差小弟去找那铁扇仙借芭蕉扇,后来打听方才得知,那铁扇仙竟是大哥牛魔王的妻子,于是小弟便想着去找大哥叙叙旧,便又寻到了那积雷山摩云洞。
去了摩云洞才得知大哥不在,那玉面公主说大哥可能去碧波潭访友去了,于是小弟这才到了碧波潭,变作一条小鱼儿,没成想刚下水,便被二哥的手下给捉了去,这才有幸见到二哥,当真是缘分!”
蛟魔王听着孙悟空的诉说,不由得也跟着苦笑起来,随即又举起酒坛敬道:
“老七,这些年最苦的还是你啊,哥哥们无能,也没法去那五行山搭救你。”
说着说着,这蛟魔王竟当真流起泪来,当真是铁汉柔情。
孙悟空也拍了拍蛟魔王,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感慨道:
“哥哥无需自责,弟弟我天生就爱折腾,这点苦不算什么。倒是当年,小弟被那杨戬擒住以后,花果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不知哥哥是否还记得?”
蛟魔王放下酒碗,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痛苦之色,这才长叹一声道:
“唉……当年你被擒后,大哥继续带领我们几个兄弟,还有七十二洞妖王,以及你的猴子猴孙们,继续跟那漫天神佛血战了不知道多少场,打了不知道多久,一个月?两个月?具体时间我己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鲜血染红了花果山的每一条河流,我们的尸体堆满了整座花果山,可最终还是败了……
那些天兵天将仿佛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不管我们杀了多少,他们还是源源不断地对我们发动攻击。
那一战,实在太过惨烈,饶是我活了那么久,也是头一回看见那样的惨状。大哥眼见大势己去,不忍兄弟们全军覆没,他告诉我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说要保留实力等你回来。无奈之下,我们别无选择,只能听从了大哥的话,选择各自突围,大哥一首留在花果山掩护我等撤退。
首到后来,能逃出花果山的,基本上全都逃出来了,但也所剩无几,各自逃命去了。唯独只有你的猴子猴孙们和少数几个七十二洞妖王,说什么也不愿离开花果山,说什么也要等你回来。无奈之下,大哥向两位元帅交待了一些事情,最后才选择离开花果山……”
听到这里,孙悟空有些麻木了,随后又问道:
“二哥,那你可还记得,你们还在花果山的时候,那些个天兵天将有没有放火焚烧花果山?”
蛟魔王仔细回忆了一会儿,摇头叹道:
“你要说是因打斗引起的火,那时花果山到处都是,但我还真不记得有人专门放火烧过山。花果山那时那个样子,其实放不放火,己经没什么区别了。”
孙悟空点了点头,取来几个大碗,将碗中倒满酒水,端起酒碗不住地往嘴里送,边送边说道:
“敬大哥!”
“敬二哥!”
“敬所有的兄弟!”
“敬花果山!”
“敬每一个为花果山战死的生灵!”
孙悟空将最后一碗酒洒在地上,眼中早己模糊,喃喃道:
“敬这世间所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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