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的梅雨季总是裹挟着化不开的湿气，江瑶的武术馆檐角垂着串水珠，像串没穿好的珍珠。她正弯腰捡地上的太极剑，木质剑鞘在水磨石地面划出细碎声响，突然被门廊处的快递盒绊了个趔趄。纸盒用黑色胶带缠得密不透风，寄件人地址写着 “云州纺织厂旧址”，收件人姓名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狼头。
“师姐，你的快递。” 新来的学徒抱着拳套跑过来，没注意到江瑶瞬间绷紧的脊背。这个地址让她指尖发麻 —— 二十年前火灾那天，父亲就是在这里最后一次给她买糖葫芦，焦黑的糖渣粘在竹棍上，像串凝固的血珠。她用美工刀划开胶带时，刀刃的反光里，突然看见自己后颈的淡青色胎记，形状与狼头的右眼惊人地相似。
纸盒里的东西让学徒发出短促的尖叫。沾血的红色护腕叠成莲花状，边缘的松紧带还缠着半根黑色长发，散发着福尔马林与铁锈混合的气味。护腕内侧绣着的 “瑶” 字被血浸透，针脚处的线头与江砚狼头匕首的穗子是同一种丝线。压在护腕下面的威胁信用打印体写成，每个字都像用鲜血浇灌过：“想让你哥继续查？问问这只手答不答应 —— 血契会敬上”
江瑶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威胁信上，晕开的形状与纺织厂平面图上的三号染缸完全重合。她猛地想起上周去警局送饺子时，在江砚的证物袋里见过同款护腕 —— 那是 1980 年火灾现场发现的，登记在 “叶淑琴” 的遗物清单里。此刻护腕夹层里露出的半截照片，正是母亲抱着年幼的她和江砚，背景里的纺织厂烟囱正在冒烟。
报警电话拨到一半被挂断。江瑶看着镜中自己颤抖的嘴唇，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瑶瑶，你后颈的胎记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 她解开护腕的瞬间，三根细小的银针掉落在地，针尖淬着的绿色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荧光 —— 这是血契会特有的蓖麻毒素，与李建国胃里发现的残留物成分一致。
江砚赶到时，武术馆的香正在铜炉里明明灭灭。江瑶坐在关公像前，护腕摆在供桌上，旁边是父亲的灵位。檀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江砚的战术靴在门槛处打滑，看见妹妹手腕上的红痕 —— 那是护腕松紧带勒出的印记，与王建军脚踝的勒痕属于同一种捆绑手法。
“哥，别查了。” 江瑶的声音像被水泡过，指尖抚过护腕上的血迹，“他们知道我的软肋，知道我每次比赛前都会摸这个护腕祈福。” 她突然抓住江砚的手，将他的指尖按在自己后颈的胎记上，“妈说这是叶家的标记，也是血契会的祭品编号。” 这句话让江砚的呼吸停滞，他想起叶晚柠锁骨下的疤痕，形状恰好能与妹妹的胎记拼合成完整的狼头。
技术科的人在护腕里发现了微型芯片，播放的录音里，高天磊的声音带着冷笑：“告诉江砚，第七份契约在我手里。想保你妹妹，就把青铜钥匙送过来 —— 哦对了，让叶晚柠也一起来，她哥哥很想念她呢。” 背景音里隐约有海浪声，还有女人的啜泣，江砚认出那是叶淑琴的声音，与母亲留给他的录音带里的声线完全一致。
当晚的紧急会议在江砚家的地下室召开。林小雨的笔记本屏幕上，血契会的暗网论坛正在首播倒计时，背景是江瑶武术馆的实时监控画面。赵磊破解的 IP 地址指向云州港的三号仓库，那里堆放着从金三角运来的走私货物，而仓库管理员的照片显示，正是当年纺织厂的锅炉工，左手缺了根小指 —— 与威胁信上的指纹比对结果吻合。
“这是调虎离山。” 江砚的指节敲击着桌面，狼头匕首在指间转得飞快，“他们要的不是钥匙，是我们离开警局的保护圈。” 他突然停住动作，刀刃映出妹妹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她还穿着红色练功服，护腕上的 “瑶” 字是母亲亲手绣的。照片背面的日期让他瞳孔收缩：1980 年 7 月 19 日，正是纺织厂火灾发生的当天。
江瑶突然冲进地下室，手里举着父亲的旧相册。其中一页贴着张泛黄的剪报，云州武术比赛的领奖台上，年幼的江砚戴着红色护腕站在冠军位，而季军位置的男孩戴着同款护腕，眉眼间与高天磊有七分相似。“他也是叶家的人。” 江瑶的声音发颤，指着剪报角落的裁判 —— 那是血契会的老鬼，当时的身份是纺织厂工会主席。
暴雨拍打着地下室的气窗，江砚的手机突然收到彩信。照片里，江瑶的学徒被绑在仓库的货架上，嘴里塞着的布上印着纺织厂的厂徽。发送者的号码显示是高天磊，但通话记录显示这个号码十分钟前在云州大学附近拨打过 —— 那里正是叶晚柠实验室的位置。
“我去送钥匙。” 叶晚柠突然开口，指尖在青铜钥匙上，“他们要的是叶家的血脉，我去最合适。” 她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染血的工资单，叶淑琴的签名旁边，有个小小的狼头涂鸦，与江砚父亲借据上的标记出自同一人之手。
江砚的狼头匕首突然钉在地图上的云州港位置。“分两路行动。” 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陈昊带人解救人质，林小雨监控暗网，赵磊准备备用方案。” 他扯下胸前的十字架项链，塞进叶晚柠手心，“这是我父亲的护身符，能挡住一次致命攻击。” 项链的金属链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链扣处刻着的 “0719” 被他的拇指反复。
出发前，江瑶塞给江砚个布包。打开的瞬间，陈年的樟脑味扑面而来 —— 里面是套红色的儿童武术服，护腕上的 “瑶” 字己经褪色，但针脚里的靛蓝色染料在紫外线下发出荧光，与王建军纹身的成分完全一致。“妈说这是用叶家祠堂的井水染的，能避邪。” 妹妹的声音带着哭腔，“哥，别让妈白死。”
江砚的越野车冲出车库时，雨刮器在玻璃上划出扇形的残影，像极了纺织厂火灾现场的火焰形状。他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家，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当时她攥着他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他的掌心，留下的月牙形印记，此刻正与叶晚柠锁骨下的疤痕重叠。
云州港的仓库在暴雨中像头蛰伏的巨兽。江砚抱着青铜钥匙走进时，铁链拖动的声响在空旷里回荡。高天磊坐在堆成小山的走私军火上，手里把玩着那只沾血的护腕，身后的大屏幕上，叶晚柠正被绑在纺织厂的旧织布机上，机器的齿轮己经开始转动，每转一圈，就有根红线勒紧她的手腕 —— 那是血契会的 “偿债仪式”，与二十年前的火灾现场如出一辙。
“你终于来了。” 高天磊的皮鞋踩过积水，翡翠耳环在灯光下泛着绿光，“知道吗？这护腕是我妈亲手做的，本来准备给我们兄妹三人各一只。” 他突然扯开衬衫，胸口的蛇狼纹身覆盖了整个胸膛，狼眼位置正是江瑶胎记的形状，“可惜啊，叶晚柠认贼作父，你妹妹守着假的血脉当宝。”
江砚的手缓缓移向腰间的狼头匕首：“叶淑琴不是失踪，是被你们杀了。” 这句话让高天磊的笑容僵在脸上，他突然将护腕扔过来：“闻闻这血腥味，是你妹妹的。她后颈的胎记其实是烧烫伤，是当年你爸放的火，想烧死我们这些‘孽种’！”
仓库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江砚看见叶晚柠挣脱了束缚，手里的青铜钥匙正刺向高天磊的后背。而在大屏幕的角落，江瑶正踢开仓库的侧门，红色的练功服在雨幕中像团跳动的火焰，护腕上的 “瑶” 字在闪电中闪着光 —— 那是母亲用自己的血绣上去的，也是血契会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当狼头匕首最终刺穿高天磊的心脏，江砚看着他胸口的纹身渐渐褪色，露出下面的烧伤疤痕 —— 与纺织厂事故报告里某个消防员的伤痕完全一致。高天磊在弥留之际，突然抓住江砚的手按在自己后颈，那里有个极淡的月牙形胎记，被纹身覆盖了二十年。
“我们都是... 叶家的孩子...” 高天磊的最后一口气带着血沫，“钥匙... 能打开... 妈的...” 话没说完就咽了气，但江砚己经明白 —— 青铜钥匙不仅能打开血契会的秘密，还能打开叶家被尘封的真相，而那个真相，或许比死亡威胁更让人恐惧。
暴雨停了的时候，江砚站在仓库的天台上，看着云州港的朝阳。江瑶和叶晚柠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们后颈的胎记在晨光中泛着淡青色，拼合成完整的狼头。远处传来警笛的鸣响，他知道血契会的案子还没结束，但此刻他更清楚，有些枷锁必须用血脉来解开，有些真相，哪怕带着血腥味，也必须被看见。
他摸出那只沾血的护腕，将它与母亲留下的另一只放在一起。两只护腕上的 “瑶” 字和 “磊” 字在阳光下重叠，中间露出的空白处，恰好能放下叶晚柠的名字。江砚的指尖在上面轻轻划过，突然明白父亲当年的选择 —— 有些债，注定要由下一代来偿还；有些爱，就算隔着血海深仇，也终究会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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