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嫖母女坐在上首一侧，眼看着霍骁与云舒低语时眉眼带笑，言语之间十分亲昵熟稔。
陈宁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攥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尖泛白也浑然不觉。
霍嫖瞥见女儿这副模样，心头一阵怜惜，索性扬高了声音拉起霍骁说家常。
先说一些姑母关心侄儿的客套话，又说到一些幽州近些时日的大事小情。
话头一打开，陈宁立刻接了上去，声音柔婉：“是啊表哥，前几日我还跟娘说，等你回来，开春后要一起去城外的芦苇荡泛舟呢，小时候你总带着我们去捉蜻蜓……”
母女俩一唱一和，东家长西家短，还时不时的和太夫人搭两句。
这是想抱团排斥疏远她？
云舒摇头，无声笑了笑。对她们的谈话丝毫不感兴趣。
她自顾自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是上好的雨前龙井，水温恰好；
手边碟子里的杏仁酥做得酥脆香甜；山楂蜜饯酸甜适中，嚼劲十足。
吃了两块杏仁酥，云舒又唤身后的丫鬟给她添茶。
霍骁一脸莫名被姑母强行拉着叙旧，又目光幽幽地凝着身侧吃相香甜的女人。
真没良心。
太夫人何等精明，霍嫖母女这点小心思岂能瞒过她？
不过须臾，老人家脸色沉了沉，目光不重不轻地扫过霍嫖与陈宁。
那母女俩对上太夫人的眼神，身子皆是一僵，笑容凝在脸上，却只顿了片刻，又继续说笑着。
太夫人见状，索性不再理会她们，转头看向云舒时，见她悠闲自得吃着点心，脸上己换上慈和的笑意，声音温缓：“云丫头，这茶和点心，还合胃口吗？”
她顿了顿，又笑道，“说起来我都吃腻了，你们淮南水土养人，想必点心也做得精致，不知道有什么特色的？”
云舒放下茶盏，欠身笑道：“回太夫人，我陪嫁的仆妇里有几位擅长做江南点心，若是太夫人不嫌弃，我明日让她们做些送来，请您尝尝鲜。”
“那可太好了！”太夫人眉眼弯弯，语气真切，“幽州的点心吃了几十年，再好的滋味也淡了，正该换换口味才是。”
霍骁顺势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笑意：“祖母有所不知，她前几日只跟您见了两回，就瞧出您身子骨需要调养，夜里怕是常失眠多梦。她己经在琢磨着配些药膳方子，想给您慢慢调理呢。”
太夫人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亮，看向云舒的目光愈发慈爱：“我早听你祖母提过，说你打小跟着母亲学医，一手医术很是出挑。看来我这把老骨头，往后要沾孙媳妇的光了。”
话音刚落，霍嫖忽然插了话，语气满是关切，“母亲，您这失眠的老毛病，多少名医瞧过、方子试过，多年来也不见好全。甄姑娘年纪轻轻，纵然学过医，可看病问药终究不是儿戏，您可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陈宁在一旁连忙点头附和：“是啊外祖母，您的身子千金之重，可是不能随意用药。”
云舒握着茶盏的手指顿了顿，抬眼时脸上不见半分愠色，只淡淡一笑：“姑母说的是，医术一道确实容不得半分马虎。我年纪轻，不敢自比华佗、扁鹊，但这些年跟着母亲研习，倒也有些心得。太夫人若是信得过我，我便尽力一试；若是觉得不妥，全凭太夫人做主。”
她语气平静，不卑不亢，既没辩解，也没动气，反倒显得霍嫖方才那番话小家子气了。
太夫人听得满意，“你这丫头，年纪轻轻，性子倒稳；倒是让我想起你祖母，最是会顶着一张稳重的脸闯祸闹事，偏那张脸能骗人，没人相信，最后倒是我平白吃亏顶嘴有口难言。”
云舒笑道：“祖父也时常谈起此事，总说祖母越是做坏事时，脸上神色就越正经。”
太夫人抚掌笑道：“就是这话，当年建康城不知多少人被她嚯嚯过。”
小甜一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太夫人与云舒正说着话，丫鬟提着锡壶上前添水，云舒眼角余光瞥见太夫人面前的白瓷杯里，盛着的竟是无色无味的白水。
再看太夫人望着杯盏时，眉梢微微蹙着，分明带了几分不情愿。
她心念一动，柔声问道：“太夫人可是因为失眠多梦，连茶也不敢多饮了？”
太夫人闻言叹了口气，着杯壁道：“可不是么。夜里本就睡不安稳，加上我这把老骨头脾胃弱，太医再三叮嘱，茶是碰不得的，只能多喝温水。可这白水淡得像寡味，喝着实在没趣，想加些糖调味，太医又说老人家吃糖多了不好。你说，这不是为难人么？”
云舒听着，唇边漾开一抹浅笑，缓缓起身道：“若是如此，晚辈倒有一物，或许能解太夫人的烦恼。”
“哦？”太夫人顿时来了兴致，抬眼望她，“是什么好东西？”
云舒转头对身后的宣娘吩咐道：“去把我带来的那盒鲜花清露取来。”
宣娘应声而去，不多时便捧着个巴掌大的紫檀木匣回来。
匣子打开，里头并排放着两个琉璃瓶，瓶身通透莹润，一看便知是难得的西洋珍品，瓶口还贴着张鹅黄小笺，更添了几分精致。
太夫人眼前一亮，笑道：“这物件看着就金贵，定是西洋来的吧？只是不知里头装了什么。”
云舒亲自拿起一瓶，轻轻旋转拔下瓶塞，一股清甜馥郁的玫瑰香瞬间弥漫开来，清幽却不腻人，满室都仿佛浸了花香。
“回太夫人，这是玫瑰清露。”她解释道，“用上好的重瓣玫瑰层层蒸馏萃取而成；另一瓶则是桂花清露。”
她转眸看向太夫人，笑意温和：“您既不能饮茶，又嫌白水无味，用这花露冲饮再合适不过。只需半勺，就能让一整碗水都带着花香，清甜爽口，又不伤脾胃。”
说着，她拿起银勺舀了两滴清露，添进太夫人面前的水杯里。原本寡淡的白水，瞬间染上一层淡淡的粉晕，玫瑰香愈发清雅。
太夫人依言端起杯盏，浅浅啜了一口。
那股清甜顺着喉咙滑下，带着恰到好处的花香，比白水多了滋味，又比茶汤温润，顿时眉开眼笑：“好！好！这味道真是不错，清清爽爽的，喝着舒坦！”
太夫人捧着那杯带着玫瑰香的水，越品越觉得合心意，再看那琉璃瓶里的清露，剔透的液体泛着淡淡粉晕，光是这稀罕的西洋瓶子，就知价值不菲，更别说里头是耗费无数鲜花才得的精华。
她抬眼看向云舒，眼底的笑意愈发真切：“好孩子，这么珍贵的东西，你倒是舍得给我这老婆子。”
说着便对身边的大丫鬟吩咐：“去，把我梳妆台最左边那个锦盒取来。”
丫鬟应声而去，不多时捧着个描金漆盒回来。
太夫人打开盒子，里头静静躺着一对羊脂白玉镯，玉质温润通透，在光下泛着细腻的油脂光泽，一看便知是上等好物。
“这对镯子是我年轻时得的，戴了这些年也腻了，正好给你戴着玩。”
太夫人亲自拿起一只，就要往云舒腕上套。
云舒连忙往后退了半步，笑道：“太夫人言重了，晚辈孝敬您原是应该的，哪敢要您这么贵重的礼？”
“哎，让你收着你就收着。”太夫人故作板起脸，手上却没停，轻轻将玉镯套在了她腕间，冰凉的玉贴着肌肤，反倒衬得她手腕愈发纤细，“往后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讲究？”
云舒推让不过，只得屈膝谢了恩。
霍嫖看着这一幕，端着茶盏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茶水溅在指尖也浑然不觉。
那对羊脂玉镯，她前两年就跟母亲提过想要，母亲总说年纪大了留着压箱底，结果现在却送给了甄氏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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