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骁回到府中，刚踏入定风堂的院门，就见小厮迎上来，低声禀报：“主公，二爷也在里头。”
听闻霍彦也在，霍骁脚步微顿，随即不由得加快了些。
走到门口，他却又停住了——耳边传来里头说话声，云舒的声音带着笑意，语笑嫣然，透着一股他不常听到的柔和沉静。
比起与他相处时的端庄有礼，她同堂弟说话时，似乎多了几分自在的温柔。
霍骁眉峰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立在廊下，没立刻进去。
旁边伺候的仆妇们见他回来，忙垂首行礼问安，声音不大，却足以传到里间。
“男君回来了？”云舒的声音顿了顿，随即响起起身的动静。
霍彦也跟着站起来，待霍骁走进正厅，便先一步躬身行礼：“长兄。”
霍骁颔首，目光扫过两人，看向霍彦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
霍彦连忙解释：“长嫂为阮家预备的节礼，实在妥帖周到，我特意来向长嫂道谢。”
他说着，又转向云舒，再次拱手，“多谢长嫂费心。”
云舒站在一旁，浅笑颔首：“堂弟客气了。”
霍骁看向云舒，她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眉眼间还带着方才说话时的暖意，见他看来，便温顺地垂下眼。
霍骁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转向霍彦，“节礼备好了，你打算何时动身？”
“明日一早便启程。”霍彦道，“想着赶在端阳节前到阮家，正好合乎礼节。”
霍骁点头：“路上仔细些，遇事多斟酌。”
“是，长兄放心。”
兄弟俩又说了几句关于行程的话，霍彦便起身告辞了。
正厅里只剩霍骁与云舒二人，方才那点热闹散去，气氛渐渐沉静下来。
霍骁坐下，接过云舒递来的茶盏，指尖触到她的手，温温软软的。
他忽然想起酒坊里吴青与公孙明被夫人惦记的模样，喉间动了动，没有说话。
倒是云舒先开了口，声音轻柔：“男君今日回得早，可是军中事忙完了？”
“嗯。”霍骁喝了口茶，目光落在她脸上，“方才听你与沉舟说得热闹，在聊些什么？”
云舒脸颊微热，想起方才与霍彦谈及婚事的话，便含糊道：“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些他去阮家该注意的规矩。”
霍骁看着她微红的耳根，没再追问。
次日一早，霍骁照旧天不亮便起身，前往城外军营练兵。
他治军素来严苛，用兵更重勤勉，日日操练不怠，这才养出霍家军这般强悍的战力。
府里的婢子们进来收拾房间时，云舒己梳洗妥当，先去了太夫人院里请安，又转去郑夫人处坐了坐。
一番嘘寒问暖、笑语周旋下来，待她回到定风堂时，只觉得脸颊都笑得有些发酸。
“女君累了吧？”春儿端来一杯清茶。
云舒接过茶盏，没喝，只走到窗边的美人榻上靠着，揉了揉眉心：“眯一会儿就好，不用叫我。”
她闭上眼，刚有些昏昏欲睡，廊下忽然传来一阵低语。
只见一个面生的小丫鬟凑到宣娘跟前，踮着脚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宣娘脸色猛地一变，声音都发紧了：“当真？”
小丫鬟用力点头，眼神笃定：“婢子绝不会闻错，千真万确。”
宣娘攥了攥手，从袖中摸出一小块碎银递过去：“有劳你了。”
小丫鬟却连连摆手，往后退了半步：“为女君做事是应当的，姑姑快收起来。”
说罢，转身便快步离开了。
宣娘立在原地，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这时，春儿与杏儿端着洗好的茶盏回来，见她这副模样，都吓了一跳。春儿走上前，小声问：“宣娘，您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宣娘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看向杏儿：“女君……睡熟了吗？”
杏儿摇摇头：“女君只说眯一会儿，应当没睡熟。宣娘可是有急事？”
“是急事。”宣娘点头，接过春儿手里的茶盘放在廊下的小几上，“我这就进去回禀女君，你们俩守在门口，莫让任何人进来打扰。”
“是。”春儿与杏儿对视一眼，虽满心疑惑，还是依言守在了门口。
云舒并未睡熟，听到宣娘进来的动静，便缓缓睁开了眼。见宣娘脸色凝重，她心头一凛，下意识坐起身：“出什么事了？”
宣娘将茶盘放在榻边的小几上，快步走到云舒身边，声音压得极低：“此事女君听了，切莫动怒伤了身子，一切以自己为重。”
云舒眉头微蹙，心里那股不安越发浓重：“宣娘，你休要卖关子，快说到底是什么事？”
宣娘咬了咬唇，似是在斟酌词句，片刻后才沉声道：“方才浆洗院的小丫鬟来报，说她今日替男君整理换下的衣裳时，闻得衣袖上沾了些胭脂香。那香气有些粗劣刺鼻，绝非女君平日用的上等香露，也不是府里其他正经主子会用的……”
“胭脂香？”云舒心头猛地一紧，霍骁昨日回来时身上染了不少酒气，难不成……
“男君素来洁身自好，军营里更是规矩森严……奴婢想着会不会是……不小心沾到的？”
宣娘叹了口气：“女君，您想想，男君昨日回府时，可有什么异样？”
云舒仔细回想，霍骁昨日进门时，神色确实与往常无异，只是看她的眼神，似乎比平常多了几分探究。
她指尖微微发凉，面上依旧镇定：“我知道了。此事暂且莫要声张。”
宣娘急道：“女君？这怎能压下？若是男君真被那些不三不西的人缠上……”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云舒打断她，深吸一口气，眼底己恢复了平静，“可没有实证，贸然发作只会打草惊蛇。霍家后院本就不宁，刘夫人她们正等着看我的笑话，我若此刻乱了阵脚，反倒遂了她们的意。”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沉稳了许多：“你让我们的人再仔细探探，看看男君昨日都做了什么，都有谁跟随。”
宣娘见她虽面色发白，却己稳住了心神，便点头应道：“是，奴婢这就去安排。只是女君……您心里可别太委屈了自己。”
云舒扯了扯嘴角，笑意不达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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