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浑水变得清澈时,水底的石头,才会硌脚。”
三皇子的倒台,像一场狂风,吹散了笼罩在平阳侯府上空近一年的阴霾。
阳光终于重新照了进来。
府里的下人们脸上也多了几分久违的轻松笑意。
苏卿离也终于得到了一丝喘息之机。
她不再需要每日如履薄冰,费尽心机地去应对那些来自宫廷的致命杀局。
她终于可以将精力放回到这个她赖以为生的家里。
这个她誓要用尽一切去守护的安身立命之所。
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整顿早己因之前的连番风波而变得混乱不堪的侯府内务。
尤其是钱。
今日是侯府下人一月一度发放月钱的日子。
这也是苏卿离在彻底掌控侯府之后,第一次亲自主持月钱发放。
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家换了新的主人,也有了新的规矩。
无妄居的偏厅里早己摆好了桌案。
新提拔上来的账房管事陈二,正满脸堆笑地坐在桌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账册。
他身旁是两个精明的账房先生。
桌子上摆着一排排码放得整整齐齐的铜钱和碎银。
下人们按照各房的次序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
苏卿离没有坐在主位上。
她只是穿着一身素雅的家常便服,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圈椅里,手中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她在看。
看这个由她亲手提拔起来的新管事。
陈二原是府里的一个采买下人。
在之前周慎管家被三皇子逼死的那场风波中,他曾冒着生命危险为苏卿离传递过一个至关重要的消息。
算得上是有功之臣。
苏卿离也因此破格将他提拔为新的账房管事。
掌管整个侯府的钱袋子。
在苏卿离的【怨气之瞳】里,这个陈二的身上缠绕着一股复杂的怨气。
既有对自己过去卑微身份的不甘。
也有对苏卿离的感激。
但更多地是一种新生,充满了欲望和算计的深灰色贪婪之气。
苏卿离不动声色。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
“下一个,厨房,张大娘!”
陈二高声唱喏,声音里透着一股新官上任的威严。
一个身材微胖,满脸风霜的厨娘立刻满脸堆笑地走了上来。
“陈管事,辛苦了。”
“嗯。”陈二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翻开账册看了一眼,然后从桌子上数出了一串铜钱,扔在了张大娘面前。
“你的月钱,五百文。拿走吧。”
张大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五……五百文?”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陈管事,是不是……是不是算错了?”
“我……我往常的月钱,都是一两银子(合一千文)啊。”
“怎么……怎么这个月少了一半?”
陈二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放肆!”
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账册上记得清清楚楚!你的月例就是五百文!难道你想说我这账是假的吗!”
“不……不敢……”
张大娘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低下头。
但她的眼中却充满了委屈和不甘。
周围排队的下人们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窃窃私语和不安的骚动。
“怎么回事啊?张大娘可是府里的老人了,月钱怎么会这么少?”
“是啊,我刚才领的也比平时少了两成……”
“嘘!小声点!没看见陈管事脸都黑了吗!”
苏卿离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表情。
她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下一个!”
陈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大娘,不耐烦地吼道。
张大娘不敢再多言。
她只能委屈地捡起那串分量明显不足的铜钱,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队伍继续向前。
接下来领钱的下人无一例外,月钱都比往常少了一到三成不等。
虽然每个人心中都充满了疑惑和不满。
但在陈二那凶狠的眼神下,却没有人敢再提出质疑。
整个偏厅的气氛变得压抑而沉闷。
那份刚刚才升起的喜悦和轻松荡然无存。
苏卿离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知道,该她开口了。
“陈管事,”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压抑的沉闷。
“你这账,做得似乎有些问题啊。”
陈二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连忙从椅子上站起,转过身对着苏卿离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小……小姐,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苏卿离站起身,缓步走到那张桌案前。
她的目光落在那本厚厚的账册上。
在她的眼中,那本账册上覆盖着一层清晰的充满了谎言和伪造的黑色怨气。
“我只是有些好奇。”
她伸出手指在账册的封面上轻轻地敲了敲。
“府里下人的月钱都是有定例的。为何这个月会凭空少了这么多?”
“这……这个……”
陈二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回……回小姐,是……是因为前些时日府里遭了难,开销太大。所以……所以小的才自作主张,想着从月钱里扣下一部分,为小姐分忧……”
他早就想好了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
“为我分忧?”苏卿离笑了。
那笑容冰冷而嘲讽。
“陈二,你倒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好狗啊。”
陈二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小……小姐,您……您……”
“我什么?”苏卿离的目光陡然变得锐利。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道吗?”
“你以为你偷偷地在外面置办了一处宅子,养了一个外室,我,不知道吗?”
“你以为你将克扣下来的月钱都换成了金条,藏在你那新宅子的床底下,我,不知道吗?”
“你以为你做的这一切都天衣无缝吗!”
苏卿离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
狠狠地砸在陈二的心上!
将他所有的侥幸和伪装都砸得粉碎!
他“噗通”一声瘫倒在地。
浑身抖如筛糠。
“小……小姐……饶命……饶命啊!”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做得如此隐秘的事情,竟然会被苏卿离一字不差地全部抖了出来!
这……这怎么可能!
难道她真的会读心术不成!
周围的下人们更是被这惊天的反转惊得目瞪口呆,一片哗然。
“天啊!原来他是把我们的血汗钱拿去养女人了!”
“这个天杀的畜生!怪不得我们的月钱会少这么多!”
“打死他!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群情激奋。
“安静。”
苏卿离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整个偏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充满了敬畏。
苏卿离没有再去看那个如同烂泥一般瘫在地上的陈二。
她知道对付这种人,光是揭穿还不够。
她要杀鸡儆猴。
她要用这个人的血来为她即将建立的新规矩祭旗。
“把他拖下去。”
她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打断手脚,扔出侯府。”
“他贪墨的所有钱财一分不少地给我追回来。充入公中。”
“他名下的那处宅子也给我卖了。”
“钱,用来弥补各位这个月的亏空。”
“是!”
立刻有两名身强力壮的家丁上前,将早己吓得屁滚尿流的陈二拖了出去。
很快外面便传来了他那杀猪般的惨叫。
偏厅里所有的下人都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实则手腕狠辣如斯的新主人。
心中再也没有了一丝一毫的轻视。
苏卿离缓缓地走到那本假账前。
她并没有去翻看它。
她只是伸出手。
发动了【怨气之瞳】的深层能力。
她要找的,是那本真正的账本。
一瞬间,一个清晰的画面涌入她的脑海。
——就在昨夜,这间偏厅里。
——陈二正鬼鬼祟祟地将一本小小的用牛皮纸包裹的真账本塞进了他坐的那张太师椅的坐垫夹层里。
原来在这里。
苏卿离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她缓步走到那张太师椅前。
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手从那坐垫的夹层里抽出了一本不起眼的小册子。
正是那本真正的账册。
她将那本账册高高举起。
“从今天起,”她的声音如同洪钟,响彻整个偏厅。
“我平阳侯府只认这一本账。”
“一本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干干净净的账。”
“所有人的月钱、待遇,都按照老侯爷在世时的最高标准发放。”
“日后若有任何人胆敢再在这账目上动手脚。”
“陈二,就是你们的下场。”
她的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所有的下人先是一愣。
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小姐英明!”
“小姐万福!”
他们一个个都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们知道这个家终于有了一个真正的主人。
一个能为他们做主的主人。
苏卿离看着他们那一张张充满了感激和喜悦的脸。
心中那因连日争斗而产生的疲惫和冰冷也仿佛被融化了一些。
她知道,她终于迈出了建立自己秩序的第一步。
就在这时,一首守在门口的云雀突然神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她的手里拿着一张刚刚从码头那边送来的加急信件。
“小姐,”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新的担忧。
“漕运码头那边出事了。”
“张伯说……说我们新下水的三艘货船,昨夜在河里,被‘水鬼’,给……给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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