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鬼面蛛与白石子
深秋的慈宁宫，暖炉烧得旺，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冷。
太后病了。
病得很蹊跷。
自打三日前，安国公府的嫡小姐周婉宁献上一座“千年血珊瑚”祝寿后，
太后便夜夜被噩梦缠身，日渐憔悴，精神萎靡，仿佛被什么东西吸走了精气。
御医们束手无策，只能用最名贵的参汤吊着。
流言，像无形的藤蔓，迅速爬满了宫墙的每一个角落。
矛头，最终指向了苏卿离。
“听闻那苏二小姐能通鬼神，手段诡异。
安国公府一向与平阳侯府不睦，怕不是她嫉妒周小姐得了太后青眼，暗中使了什么邪术，咒了那血珊瑚！”
“是啊，寻常人哪懂这些。
她一出手，神不知鬼不觉，太医哪里看得出来！”
苏卿离被软禁在了漱玉轩，一座偏僻而冷清的宫苑。
门外是神情冷峻的侍卫，屋里是比屋外更冷的死寂。
这一次的困局，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更加凶险。
盗窃、构陷，尚有物证可寻。
而“诅咒”之罪，虚无缥缈，却最能置人于死地，因为它根本无需证据，只需要怀疑。
这是一张用她的名望织成的网，将她自己牢牢困住。
周婉宁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声称苏卿离妒火中烧，报复于她，更罔顾太后凤体。
字字句句，都是诛心之言。
皇帝震怒，若非贤妃从中周旋，此刻等待苏卿离的，恐怕己是内廷卫的诏狱。
时间紧迫。
太后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帝的耐心也正在被耗尽。
她必须自救。
苏卿离坐在窗前，看着院中枯黄的落叶，心如寒冰。
她的【怨气之瞳】告诉她，这座漱玉轩里，并没有针对她的首接恶意。
真正的杀机，在慈宁宫。
她动用了贤妃所赠的金兰令，以此为代价，求得了一个面见太后、亲自“勘验”病源的机会。
只有一个时辰。
当她踏入慈宁宫的寝殿时，一股浓重的药味和香料味扑面而来。
殿内伺候的宫人个个神色惶恐，噤若寒蝉。
太后躺在凤榻上，双目紧闭，眉头深锁，即便在昏睡中，脸上也满是痛苦之色。
在她的【怨气之瞳】里，那座摆在多宝阁上的血珊瑚，光华内敛，干净得像一块水晶，没有任何不祥之气。
它不是问题所在。
苏卿离的目光缓缓扫过整个寝殿。
很快，她发现了不对劲。
那只太后日日使用的鎏金瑞兽香炉，以及床头案几上那只盛着药渣的白玉碗，
它们的周围，都缠绕着一圈极其诡异的、病态的灰绿色怨气。
那怨气如同一层油腻的薄雾，带着腐朽和欺骗的味道。
这股气息，与太后身上那若有若无的死气，同出一源。
她缓步走到案几旁，以袖掩鼻，做出仔细嗅闻药渣的姿态，手指却在那只白玉碗的内壁上，飞快地、轻轻地一抹。
指尖与温热的瓷器相触。
一个模糊的、转瞬即逝的画面，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一双戴着玉扳指的手，用一根细长的银签，小心翼翼地将一滴无色无味的油状液体，涂抹在香炉的内壁和药碗的碗底。
那双手，属于太医院的院使，张谦。
一个在宫中享有盛誉，德高望重的老御医。
就是他！
可是，那是什么东西？
它如何让太后产生被“鬼魅缠身”的症状？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知道那是什么。
寝殿角落里，摆着一盆用作装饰的“天一水”，盆中清水，映着宫灯摇曳。
苏卿离走到盆边，借口“殿内气闷，需净手定神”，将指尖探入水中。
冰凉的触感传来，她闭上双眼，发动了【流动之眼】。
精神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顺着这盆水，瞬间沉入宫中复杂的水系。
她强忍着精神消耗带来的眩晕感，将全部意识都集中到了一个地方——御药房。
嘈杂的声音涌来。
她迅速过滤掉煎药声、捣药声，捕捉到两个小太监的窃窃私语。
“……听说了吗？张院使最近总让咱们去南货库领‘鬼面蛛油’，那玩意儿可邪性了……”
“可不是嘛！听说产自南疆密林，无色无味，
可一旦受热，飘出的气儿能让人瞧见自个儿心里最怕的东西，跟中了邪似的，
日子久了，能把人活活耗死！”
“嘘！小声点！这可是张院使的独门秘方，不让外传的！”
鬼面蛛油。
足够了。
苏卿离猛地收回意识，脸色愈发苍白，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云雀赶紧扶住她，满眼担忧。
她己经有了破局之法。
苏卿离来到皇帝面前，声称己经找到了“邪祟”的根源，并有办法将其“逼出原形”。
闻讯而来的周婉宁，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察的冷笑。
在她看来，这不过是苏卿离黔驴技穷的垂死挣扎。
寝殿内，皇帝、周婉宁、张院使，以及一众内官侍卫，屏息静气。
苏卿离让人取来一盆清水，一根银针，置于殿中。
“鬼神之事，虚无缥缈，却最畏人间至阳之物。”
她的声音清冷而空灵，“银针属金，探入水中，若邪祟在侧，必有感应。”
这番说辞，玄之又玄，却正中众人下怀。
她将银针放入水中，银针毫无变化。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她端起那盆水，缓步走向站在一旁、神色镇定的张院使。
“张院使，”她轻声说道，“您乃医者，阳气最盛，还请您对着这盆水，呵一口气，以助我一臂之力。”
张院使一愣，随即坦然道：“为太后分忧，老臣义不容辞。”
他俯下身，对着水面，轻轻呵了一口气。
就在他呵气的瞬间，苏卿离发动了【借水传声】。
她传递的不是话语，而是一个声音。一个她从那两个小太监的记忆碎片中捕捉到的、无比清晰的声音。
——鬼面蛛被激怒时，发出的那种，独特的、如同婴儿夜啼般的“嘶嘶”声。
这声音，通过那盆水作为媒介，精准无比地、只传递给了张院使一个人。
正在故作镇定的张院使，脑海中猛然炸开这个他熟悉到骨子里的声音。
那仿佛是无数只鬼面蛛，正在他的脑髓里尖叫！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世界上，除了他和他的南疆师傅，根本没人知道鬼面蛛会发出这种声音！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被彻底看穿的恐惧，瞬间摧毁了他所有的伪装。
“不！不是我！”他猛地后退一步，脸色煞白，惊恐地指着苏卿离，仿佛看见了真正的鬼神，“你……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失态了。
而苏卿离，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冰冷如深渊。
这惊天逆转，让所有人都惊呆了。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心理防线一旦崩溃，便如江河决堤。在皇帝的逼视下，张院使和盘托出。
是他，受了周婉宁的重金和权位许诺，用鬼面蛛油制造了太后“中邪”的假象，
意图一石二鸟，既除去太后这个安国公府的政敌，又嫁祸给苏卿离。
真相大白。
周婉宁被当场废黜，打入冷宫。
张院使被判凌迟。
苏卿离，再次从绝境中，为自己赢得了一切。
这一次的赏赐，是皇帝的亲笔手谕。
特许她随时进入御药房的“秘珍阁”，那里存放着历代搜集的孤本医经和天下奇药的图谱。
这是一座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宝库。
当苏卿离乘坐轿子，疲惫地离开宫城时，轿帘外，那个扫地的老太监依旧在。
他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只是在她的小轿经过时，他用扫帚，不经意地从路边扫出了一颗石子，滚落在她的车轮前。
那是一颗通体雪白、光滑如玉的围棋子。
一枚白子。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人？重生归来！鬼？异能觉醒！爽(http://www.220book.com/book/RZ3X/)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