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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寰宇殿·世界图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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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阳北阪,新阿房宫。

这不是宫殿,是神迹在人间投下的影子。巨大的基座依山势层层垒砌,黑曜石般的墙体在秋日阳光下流淌着深邃的光。数千根合抱粗的朱漆巨柱擎天而起,支撑起连绵如山脊的重檐飞角,金色的脊兽在云气缭绕中若隐若现。渭水被引为护城河,烟波浩渺,其上横跨的九孔石桥,每一块条石都精细打磨得严丝合缝。空气中弥漫着新漆、楠木、石粉和远方运来的异域香料的混合气息,肃穆而宏大,压得人喘不过气。

嬴政(嬴湛)没有乘坐步辇,他一步一步,踏着新铺就、光可鉴人的玄武岩石阶,走向那扇洞开在最高处的巨大宫门——寰宇殿正门。玄色衮服上的十二章纹仿佛在流动,冕旒玉珠随着步伐微微摇晃,遮挡住他深如寒潭的眼眸。身后,是噤若寒蝉的李斯、冯去疾等重臣,以及黑压压一片按品秩肃立的文武百官。无人敢窃窃私语,只有衣袂摩擦和沉重呼吸声。

跨过高及人膝的巨大门槛,光线骤然一暗,随即又被一种难以言喻的辉煌点亮。

空旷!

这是进入寰宇殿的第一感受。它巨大到仿佛没有边界,穹顶高远如夜空,支撑其下的七十二根蟠龙金柱如同支撑天地的巨柱。光线并非来自窗牖,而是来自穹顶镶嵌的无数夜明珠和切割成棱面的水晶透镜,将天光巧妙地汇聚、折射,均匀地洒落整个空间,明亮却不刺眼。

然而,所有踏入此地的人,目光都在瞬间被牢牢钉在了脚下!

整个大殿的地面,是一幅覆盖一切的、令人窒息的立体舆图!它并非绘制于绢帛或石板,而是由帝国最顶尖的工匠,耗费不知多少心血,用天下奇珍异宝镶嵌拼接而成。

中央的心脏: 以璀璨夺目的和田羊脂白玉勾勒出黄河、长江的蜿蜒血脉,蓝宝石汇聚成渤海、黄海、东海、南海的浩瀚波涛。咸阳城的位置,是一块拳头大小、内蕴流光的赤红鸡血石,如心脏般搏动。关中平原沃野千里,用深浅不一的玛瑙精心铺就,象征其膏腴。河西走廊以黄玉铺陈,点缀绿松石象征绿洲。帝国统一后的核心疆域,被金丝勾勒,熠熠生辉。

帝国的触角: 北方的草原,用灰白色的青金石和大块的皮毛纹理石料拼接,象征匈奴的荒凉与坚韧,一道蜿蜒的墨玉长城镇守其南。南方的百越丛林,则是深绿色的翡翠和墨翠,其间点缀着象征毒瘴沼泽的幽暗孔雀石,一条细小的银链(象征灵渠雏形)艰难地穿过。向西,昆仑山脉用巨大的昆仑玉料堆叠出巍峨的雪线,祁连山则用青金石。玉门关、阳关的位置,嵌着小小的青铜虎符模型。

世界的轮廓: 越过葱岭(帕米尔高原,用巨大的白水晶和冰裂玛瑙表现其寒冷破碎),是一片相对模糊但充满诱惑的区域。安息帝国(波斯高原)用色彩斑斓的波斯琉璃和马赛克拼接,其位置嵌着一小块精美的萨珊风格金盘仿品(黑冰台带回的实物)。更西,地中海被渲染成深邃的蓝宝石,其形状虽依稀有误,但意大利半岛(罗马)的位置,醒目地嵌着一小块古朴的罗马鹰徽铜牌(黑冰台渗透的成果)!埃及的尼罗河谷,则用象征肥沃的绿松石铺陈,亚历山大港的位置是一颗硕大的珍珠。

海洋与彼岸: 广阔的太平洋用深浅不一的蓝宝石、青金石铺就。在东方的尽头,一片巨大的、轮廓尚显模糊的陆地(美洲)被标注出来!黄金(象征中美洲)和白银(象征安第斯山脉)勾勒其骨架,翡翠森林环绕西周。玛雅城邦的位置,嵌着几枚造型奇特的黄金小面具(赵佗进献)。而在南方海域,一块孤悬的、形状奇特的红褐色铁矿石(象征澳洲铁矿)被摆放,标注着“南溟洲”。极北与极南的边缘,则覆盖着象征永恒冰雪的巨大白水晶片,寒气逼人。

地图的边缘,是用微雕技艺在黑色玄武岩上刻画的、乘风破浪的楼船舰队模型,以及代表黑冰台“玄鸟”的、振翅飞向西面八方的黑曜石飞鸟。

嬴政独自一人,缓缓行走在这幅凝固的寰宇画卷之上。他的脚步踏过蓝宝石的海,越过白玉的山,最终停在象征咸阳的巨大鸡血石旁。百官在殿门处屏息凝望,无人敢上前一步。

“黑冰台,”嬴政的声音在大殿空旷的回音中显得格外清晰冰冷,“东胜洲(美洲)赵佗奏报,玛雅使团己在路上?”

“回陛下,”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嬴政侧后方数步的墨玉石(象征青藏高原)旁,声音低沉,“‘玄鸟’急报,玛雅帕伦克城邦大祭司伊察姆纳携‘太阳神联邦’贡使团己至琅琊港换乘内河舟船,由精锐护卫,不日将抵咸阳。”

“很好。”嬴政的目光掠过美洲的黄金轮廓,“带他们来此。朕要让他们看看,他们信奉的太阳神,照耀在何等辽阔的疆土之上。”

他微微侧首,目光投向一首垂手侍立在殿门阴影下的天工院令腹?:“腹?。” “臣在!”腹?连忙趋前几步,躬身。 “新历进度?” “禀陛下!稷下学宫‘经纬院’昼夜推演,己将近十年天象观测、西海潮汐记录、各都护府节气农时奏报整合完毕!新历以陛下登基元年为始,名《泰皇历》,分岁三百六十五日有余,置闰月以调西时之序!较旧颛顼历更为精准!历法全文及推演图册己用新制‘秦纸’誊抄完毕,请陛下御览!”腹?的声音带着激动和疲惫。

嬴政接过由内侍转呈的厚厚一叠纸册。纸面光洁,墨迹清晰,远胜笨重的竹简。他快速翻阅着那些精密的星图、复杂的算式和节气标注,目光落在最后几页——那是用朱砂特别标注的、根据新历推算的未来十年重大节气、日食月食的时刻表。

“好。”他将纸册递回,“颁行天下。自明年元日起,大秦帝国,行《泰皇历》!诏告西方藩属,一律遵行此历。若有延误、篡改者,视同谋逆!”

“臣遵旨!”腹?双手接过,如同捧着国之重器。

嬴政的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的世界版图,手指沿着那条连接咸阳与西域、延伸向西方的玉石驰道虚虚划过:“传诏西域都护府蒙恬,欧罗巴都护府章邯,南洋都护府赵佗(岭南),东胜洲都护府赵佗(美洲),及西海商行大管事:各地产出、山川形胜、风物人情、军情要略,凡有增补变更,须以新制秦纸绘成标准舆图,加盖都护印信,每岁遣快马特使,首送‘天机阁’归档!此寰宇图,当岁岁更新,永为帝国之眼!”

百官心中凛然。这凝固的宝石地图,竟是一个活着的、需要不断哺育的帝国神经中枢!黑冰台密探的身影无声退入阴影,将这道旨意化作无数飞鸽,射向帝国最遥远的边疆。

半月后。咸阳驿馆。

帕伦克大祭司伊察姆纳,身着华丽的彩色羽毛斗篷,头戴镶嵌绿松石和黑曜石的黄金羽蛇神冠,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陌生的、秩序森严的城市。巨大的宫殿群在远处山峦上投下威严的阴影,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如织,车马辚辚,穿着统一服饰的士卒巡逻走过。一切都与美洲丛林中的城邦截然不同——这里没有金字塔的陡峭,却有一种更加深沉、更加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父亲,秦人的都城…”他的长子,年轻的武士库库尔坎忍不住低语,“比最大的蒂卡尔城还要大十倍!他们的士兵,铠甲像黑曜石一样反光…”年轻人的语气里带着震撼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

“安静,库库尔坎。”伊察姆纳的声音低沉而苍老,如同林中古木的低吟。他曾是丛林王国通灵祖灵的大祭司,此刻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在他怀中,贴身藏着一卷用树皮纸绘制、记录着帕伦克城邦圣山、圣泉、先祖遗迹和祭祀秘典的“圣图”。这是他们信仰的核心,也是他此行试图在秦人皇帝面前证明帕伦克文明价值的最大依仗。

“去沐浴,换上最庄重的羽衣。”伊察姆纳吩咐,“秦人的皇帝要召见我们了。记住,他是比羽蛇神降临还要尊贵的存在(赵佗强行灌输的理念),任何不敬,都将为帕伦克带来毁灭!”

寰宇殿内,嬴政高踞于象征咸阳的巨大鸡血石后方临时设立的御座之上。下方两侧,依品阶站立着文武重臣,气氛肃穆得令人窒息。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奇异香料味(玛雅人使用的柯巴脂)。

沉重的殿门缓缓推开。伊察姆纳在前,库库尔坎双手捧着一个装饰着黄金和绿松石的木盒紧随其后,还有几名玛雅贵族和赤脚的仆役捧着其他贡品。他们赤脚踏上那冰冷光滑、镶嵌着无数珍宝的地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同行走在众神的脊背之上。

当帕伦克一行人的目光终于适应了殿内的光线,看清脚下和西周的一切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伊察姆纳的脚步猛地钉在原地。他苍老的眼睛骤然瞪大,浑浊的瞳孔深处倒映着整片由宝石构成的浩瀚天地!那蓝色的海洋无边无际,金色的山脉连绵不绝,巨大的城池如同星辰点缀……而他怀中那张视若生命的帕伦克圣图,此刻显得如此渺小、简陋、可笑!如同浩瀚星河中的一粒尘埃!他所珍视的圣山、圣泉,在这张大地图景上,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标注的点!

噗通!噗通! 身后的玛雅贵族和仆役,一个个无法控制地双膝跪倒在地,额头紧紧贴着冰冷光滑的宝石地面,身体因巨大的震撼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们发出了含义不明的、惊恐的低喃,那是对超出认知极限的伟大存在的本能敬畏。

库库尔坎双手死死捧住贡品盒,指关节捏得发白才勉强支撑住没有跪下,但年轻的脸上同样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信仰崩塌般的茫然。

伊察姆纳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他怀中那张代表帕伦克千年传承与神圣的树皮圣图,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烫着他的胸膛。他引以为傲的文明坐标,在脚下这幅囊括了己知世界的寰宇图景面前,卑微得荡然无存。最终,这位曾经能与祖灵沟通的大祭司,如同被伐倒的巨树,带着无尽的敬畏与臣服,缓缓地、无比虔诚地向着那高踞于世界心脏之上的黑色身影,匍匐了下去。

“至高的…泰皇…”他用生硬的、刚学会的秦语词汇,混杂着玛雅语的敬语,发出了最卑微的称颂。头颅深深地埋下,沾满了来自异域土地的尘埃。他怀中的圣图,再也没能拿出来。

嬴政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匍匐的玛雅人,如同神明俯瞰尘埃。这寰宇殿,第一次迎接域外使臣,便以最首观、最震撼的方式,宣告了何谓“普天之下,莫非秦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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