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稷下学宫,论政台。
初秋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木窗,在打磨光滑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新造“秦纸”的草木清香与墨锭研磨的松烟气息,却也绷紧着一股无形的张力。台下人头攒动,席位层层攀升,汇聚了帝国疆域内最具声望的学者巨擘:皓首穷经的儒家宿老、衣衫简朴却目光如炬的墨家工匠、精通稼穑的农家耆宿、深究天道的阴阳家大师、乃至医术高超的医家圣手。他们代表着诸子百家的最后荣光,更代表着即将到来的思想风暴。
李斯身着深紫官袍,立于高台中央,气度沉凝如山岳。他身后,两名健硕的力士稳稳托举着一块光滑如镜的巨大黑色玄武岩。另一名小吏小心展开一卷以洁白秦纸誊写的诏书,朗声宣读:
“皇帝诏曰:昔者言语异声,文字异形,政令难通,民智难启。今天下混一,书必同文!令丞相斯主持,以秦篆为本,损益六国文字精华,厘定天下正字!自即日起,凡官府文书、学宫授业、工匠图录、兵符勘合,皆需使用此标准文字。各郡县设学塾,遴选通晓新文之吏或贤士充任‘文师’,教授黔首子弟及官吏。旧有文字典籍,非经核准不得用于公事新撰!黑冰台监察西方,若有阳奉阴违、私授异文、毁弃正字诏书者,严惩不贷!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学宫内陷入短暂的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骚动。
“暴政!此乃绝百家之祀,断文化之根!”一声苍老而饱含悲愤的怒吼从儒家的席位上炸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齐地大儒淳于越猛地站起,宽大的儒袍因激动而簌簌抖动。“《诗》、《书》、《礼》、《乐》,乃先王之道,圣贤之言,字字珠玑!岂能因尔等强权,便弃祖宗精妙之字,俯就秦地蛮拙之形?此令若行,天下典籍尽成天书,万民将成目不识丁之氓!李斯!尔欲使我华夏文脉断绝于你手乎?!”
“淳于先生此言差矣!”墨家巨子腹?沉稳起身,声音洪亮清晰,自带金属般的铿锵,“文字之用,贵在沟通,贵在传承。昔年七国纷争,商旅行至邻国,手持契约如同废帛;学子远游求学,面对竹简如观天书。此等割裂,岂是文明之福?秦篆方正清晰,笔画简约,更易书写辨识,正是沟通万民、破除壁垒之利器!墨家兼爱非攻,愿见天下人皆能读懂政令、习得技艺,此乃大利天下!”
“利?哼!”一个阴阳师打扮的老者冷笑,手中拂尘轻挥,“仓颉造字,鬼神夜哭!文字乃沟通天地神明之符契,自有其玄奥法理。秦篆固然工整,然其笔画走向、结构气韵,己失六国古字之神髓,恐干天和!强行推行,必有灾异!”
争论如同点燃的干柴,迅速蔓延。农家学者担忧农书图谱失传;医家忧虑古籍药方难以传承;甚至一些小流派代表也纷纷发声,恐惧本就不多的典籍被强行“转译”后面目全非。维护自身学派传承的焦虑,对未知统一的恐惧,以及对秦政高压本能的反感,交织在一起,在学宫内激荡碰撞。
高台侧后方,一道玄色的身影立于雕花木屏风之后,静静注视着这场风暴的中心。嬴政(嬴湛)冕旒垂珠遮挡了深邃的眼眸,无人能窥见他此刻的神情。他身后侍立的心腹谒者(宦官)赵高,微微躬着腰,眼神闪烁不定。
台上的李斯,面对汹涌的质疑浪潮,面色如常,甚至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峻弧度。他抬手,重重击打在身后那块巨大的玄武岩上!
“肃静!”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过了喧嚣。“空言无益!标准文字,乃帝国根基,势在必行!陛下仁德,不欲使先贤智慧湮灭。故此——”他拉长语调,目光扫过激愤的众人,“陛下有旨,令天工院墨家子弟,以新定秦篆为本,为诸子百家之重要典籍,标注‘音韵反切’之法!”
话音未落,腹?己向身后示意。数名身着麻布短衣、手脚麻利的年轻墨家工匠快步上前。他们手持特制的硬木平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穿越成祖龙,举球皆秦土》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板上嵌着数排切割方正、排列整齐的小木块,每个小木块上都凸起刻着一个清晰简洁的秦篆单字。一人熟练地在木板表面刷上一层均匀的墨汁,另一人迅速铺上一张裁剪好的秦纸,第三人用一块光滑的软木块在纸背用力均匀拂过。
揭开纸张!一张工整无比、字字清晰的《仓颉篇》开篇文字赫然呈现!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每个秦篆正字的右下方,都有一行极其微小、但清晰可辨的符号——这是稷下学宫“文枢院”在嬴政“拼音”概念模糊启发下,结合传统反切注音法创造的简化音标注记!
“此乃活字印刷之术雏形!”腹?朗声道,举起那张墨迹未干的纸,“此法可大量、快速印制标准字书!凡习此注音之法,对照秦篆正字,即便从未学过六国旧文者,亦可诵读其音,理解其义!”他指向其中一字,“如这‘山’字,右下标音‘尸安’,合读即为‘山’。纵使昔日楚字‘山’写作‘屾’,齐字写作‘屵’,其音其义,皆可循此通晓!旧籍精义,何愁断绝?”
这一手,如同投入沸水的冰块,瞬间让嘈杂的学宫安静下来。淳于越和几位老儒生颤抖着手接过墨家弟子恭敬递上的样张,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些熟悉的字句下陌生却精确的注音符号。他们尝试着按照那小小的标记拼读:“‘关关雎鸠’…‘关关’…‘古丸反’…正是‘关’音!”老人脸上的愤怒被一种巨大的冲击所取代,嘴唇嗫嚅着,眼中竟泛起浑浊的泪光。千万卷典籍,似乎真的找到了一条在统一文字下存续的通路!
嬴政透过冕旒的缝隙,看着老儒生们捧着那张秦纸如同捧着失而复得的珍宝,嘴角终于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统一不是毁灭,而是在新的框架下重构秩序。他转身,对身旁的赵高低语:“将此注音版《仓颉篇》,连同标准文字诏令,刻于石碑之上,立于学宫门前及咸阳各城门。再拓印万份,发往各郡县学塾。”
“唯!”赵高深深躬身,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数日后,咸阳南市。 新设立的“蒙学塾”前,用青石垒砌的基座上,巨大的石碑巍然矗立。碑身打磨得光滑如镜,上面密密麻麻又工整无比地镌刻着李斯亲笔书写的标准秦篆,旁边便是那如同钥匙般重要的注音符号。碑前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一个衣衫打着补丁、面色黝黑的陶匠,牵着自己约莫七八岁、穿着整洁麻布衣的儿子,费力地挤到最前排。他看着石碑上那些方方正正、整齐划一的字,听着旁边穿着吏服、声音洪亮的“文师”指着石碑大声诵读讲解:
“看这里!‘秦’,音‘匠邻反’,合读为‘秦’!就是我们脚下这片土地,我们的国!旁边这个‘半两’,就是咱们用的钱!认准这个字,收钱卖货,再不怕被人糊弄!”
陶匠指着碑上一个简单的“陶”字,声音带着颤抖和渴望,问儿子:“娃儿,那个…那个字,文师说就是爹干的营生?” 小男孩用力点头,指着碑下的注音符号:“爹,你看,这里标着‘徒刀反’,拼起来就是‘陶’!跟咱家那破碗底官府盖的印一样!” 陶匠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儿子稚嫩的肩膀上:“好!好小子!给爹念出来!大声念!咱家祖祖辈辈捏泥巴,总算有人能认得咱是干啥的了!”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亮和希冀。
不远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停在街角。车窗的锦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双年轻而阴郁的眼睛。那是嬴政的幼子,公子胡亥。他看着碑前人潮涌动,听着那并不悦耳却充满生机的拼读声,眉头紧锁。“哼,刁民习文,恐生奸猾。”他低低地对身旁一个面容精悍、作门客打扮的中年人(赵高暗中安排的心腹)说道,“父皇此举,未免太过…抬举这些草芥了。”车帘落下,马车悄无声息地驶离,留下一地烟尘,与石碑前那越来越响亮的、属于底层庶民的开蒙之音,格格不入。
文字的洪流,裹挟着统一的意志与底层升腾的希望,正以咸阳为中心,不可阻挡地冲刷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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