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吉达港,王浩私人度假村。**
夕阳的余晖将地中海的波涛染成熔金,细碎的光斑在海浪的褶皱间跳跃,温柔地漫过纯白的露台地板。空气里弥漫着咸湿的海风与椰枣甜腻的芬芳,远处清真寺的唤礼声悠扬飘荡,为这片奢华的宁静增添了几分异域的庄重。
王浩赤着脚,踩在微凉的石板上,左臂随意搭在栏杆上。那枚狰狞的王冠虎头刺青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盘踞,此刻却显得异常安静,仿佛也沉溺在这片远离纷争的平和里。他望着港口林立的豪华游艇,其中一艘船体印着“联发集团”标志的白色游艇格外醒目——那是岳父周洪林送给他们夫妇的乔迁礼。
三年了。从北园市那个刀光剑影、热血沸腾的地下之王,到如今这片富庶海岸线上悠闲度日的度假村老板,身份的转换有时连他自己都觉得恍惚。他身边,是足以让任何男人艳羡的生活:西位如花美眷,富足无忧,远离了帮派的厮杀、警笛的呼啸,还有那永远悬在头顶、名为“江湖”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浩,尝尝这个。”周墨的声音带着她特有的清冷与温柔,将一杯冰镇的椰枣汁放在他手边的矮几上。她穿着简约的丝绸长裙,海风吹拂着她的长发,商业精英的干练与妻子的柔美在她身上完美融合。她是联发集团的公主,也是他在这片陌生土地上最坚实的商业支柱。
“爸爸!看我的城堡!”稚嫩的童音响起。他和夏雪的儿子,王小浩,正用湿沙在私人沙滩上堆砌着歪歪扭扭的堡垒。夏雪穿着碎花长裙,坐在沙滩椅上,温柔地看着儿子,阳光洒在她恬静的脸上,曾经校园里的清纯少女,如今己是娴静的母亲。
白青和桃子则并肩躺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白青依旧带着点野性的慵懒,翻看着时尚杂志;桃子则小口吃着水果,偶尔抬头望向王浩,眼神里是满溢的依恋。她们都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是他甘愿放下一切,远走他乡的根源。
“叶展刚来电话,”周墨拿起自己的果汁,轻啜一口,“说齐思雨和苏婉约我们明天去红海潜水,问你去不去?”
王浩端起椰枣汁,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他嘴角微扬,刚想应下这再平常不过的邀约——这种平静、规律、带着烟火气的家庭生活,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突然,一阵急促而尖锐的电子蜂鸣声撕裂了这片祥和!
声音来自露台角落那个不起眼的黑色金属箱——卫星电话。这部经过小松特殊加密处理的电话,是他们与北园市那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紧急的联系通道。除了核心的几个人,没人知道这个号码。它安静了太久,以至于此刻的鸣叫显得格外刺耳,像警报,更像丧钟。
王浩脸上的轻松瞬间凝固,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那平静的王冠虎头刺青下的肌肉,似乎无意识地绷紧了一瞬。夏雪闻声担忧地望过来,白青放下了杂志,桃子也坐首了身体,连玩沙的小浩都停下了动作。
王浩大步走过去,一把掀开箱盖,抓起沉重的听筒。屏幕上,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片代表加密通讯的雪花噪点。
“喂?”王浩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久违的、属于“浩哥”的压迫感。
听筒里传来剧烈的喘息,夹杂着电流的滋滋声,背景是模糊的金属碰撞和隐约的惨叫。一个极度虚弱、带着浓重广东口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咳出的血沫:
“耗……耗子……系我……元少……”
王浩的心脏猛地一沉!元少,那个说话总带点广东腔,性格火爆却极其忠义的兄弟。三年前,他说要去广东闯荡一番,拉起自己的旗号,风风光光回北园帮浩哥。王浩给了他祝福和启动资金,也给了他一条紧急联络的通道。这通道,从未启用过。
“元少?!你点样?发生咩事?”(元少?!你怎么样?发生什么事?)王浩下意识用上了粤语,语气急促。
“扑街……和胜帮……班冚家铲……”(混蛋……和胜帮……那群王八蛋……)元少的喘息更重,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围……围咗我三日……兄弟……死咗……一半……顶……顶唔顺喇……”(围了我三天……兄弟……死了一半……顶……顶不住了……)
“位置!俾你嘅位置我!”(位置!把你的位置给我!)王浩低吼,手指死死攥着听筒,指节发白。他能想象出电话那头是何等惨烈的景象。
“北园……耗子……我想……翻北园……”(北园……耗子……我想……回北园……)元少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和乞求,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救……救……”
话音未落,听筒里猛地传来一声巨大的、令人心悸的金属撞击声,紧接着是元少一声戛然而止的惨嚎!
“元少?!元少!!”王浩对着话筒怒吼。
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嘟…嘟…嘟… 单调的声音敲打在王浩的心上,也敲碎了露台上夕阳的余晖。
王浩缓缓放下听筒,手臂上的肌肉贲张,那王冠虎头刺青在紧绷的皮肤下仿佛活了过来,狰狞的虎目似乎要择人而噬。他背对着家人,面朝大海,肩膀宽阔却僵硬。熔金的落日沉入海平线,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投下一片浓重的、带着血腥味的阴影。
度假村的宁静被彻底撕碎。海风依旧咸涩,椰枣汁的甜香却变得令人窒息。
周墨轻轻走到他身边,没有言语,只是将手放在他紧绷的手臂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与担忧。夏雪抱紧了儿子,眼中满是恐惧。白青和桃子也站了起来,紧张地望着他僵硬的背影。
王浩的目光穿透逐渐暗淡的海面,仿佛看到了万里之外北园市上空重新聚拢的乌云,听到了那熟悉的、令人血脉贲张的金铁交鸣与兄弟的怒吼。
阿拉伯的太平日子,结束了。
他猛地转身,眼神中的迷茫和温存己被冰冷的锋芒取代,那是在沙场上淬炼出的、属于黑虎帮帮主的眼神。
“备车!”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联系叶展,让他准备。我们回北园。”
那辆停在车库深处,由小松亲手改装、通体漆黑如墨、能抵御普通步枪子弹的防弹普桑,即将再次咆哮着驶入血与火的旋涡。沙海的余晖,映照着他踏上归途的决绝背影。黑虎,要归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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