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的胸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沾血的族谱边角在狂奔中刮擦着石壁，留下暗红的拖痕。甬道里的阴风突然变得粘稠，那些原本只是扭动的镇魂纹此刻竟生出细密的触须，如同蚯蚓般拱破石壁表层，在他脚边织成不断收缩的网。身后的"咔咔"声越来越近，他余光瞥见石壁上自己的影子正在扭曲——活人俑的关节错位声里，混进了骨骼摩擦的脆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他的影子爬上来。
铜铃铛在怀中烫得惊人，裂纹里透出的金光忽明忽暗，每次黯淡时，甬道的黑暗就会像潮水般漫上一截。他猛地想起老者临终前的话："铃铛响三声，阴阳路自开"，此刻那铃铛却死寂得可怕，只有滚烫的金属贴着皮肤，像块烧红的烙铁要钻进骨头里。脚下的空洞回响突然变调，像是有无数人在地下同步呼吸，他踩碎的一块石砖下，赫然露出半张腐烂的人脸，眼窝深处还嵌着半截断裂的指甲。
转过第七个弯道时，刻满太极鱼纹的石门突然在手电光里浮现，门环上的冰晶泛着幽蓝，细看之下竟不是冰——那些是无数细小的冰晶状虫卵，在光线下折射出诡异的虹彩。林夏的指尖刚触到门环，虫卵突然集体爆裂，腥臭的浆液溅在他手背上，瞬间生出密密麻麻的红疹。冰层炸裂的脆响中，门后的抓痕骤然清晰：最深的几道抓痕里嵌着染血的布条，布料纹理与他帆布包里的檀木残片如出一辙，仿佛二十年前就有人带着同样的东西来过这里。
铜钥匙插入锁孔的瞬间，林夏听见齿牙咬合的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锁芯里张嘴咬住了钥匙。石门缓缓滑动时，两侧墙壁落下簌簌的粉尘，露出底下埋着的半截尸体——那尸体穿着现代冲锋衣，背包上还挂着雾隐村的旅游纪念牌，显然是近年失踪的游客。尸体的脖颈以一个违背常理的角度扭转，眼球却死死盯着林夏，瞳孔里映出他身后追来的活人俑轮廓。
踏入石门的刹那，手电光束突然被寒气冻得僵首。圆形水池的绛紫色水面泛着油光，那些漂浮的气泡放大到近前才看清，每个气泡里都裹着蜷缩的胎儿，指甲己经长到刺破胎膜，在气泡内壁留下弯弯曲曲的抓痕。孩童的呜咽声里混着羊水破裂的轻响，林夏数到第三十七个气泡破裂时，突然认出其中一个胎儿的胎记——与他儿子夭折时后颈的红斑一模一样。
池底的骸骨在手电光下泛着青灰，最上层的白骨还带着未完全腐蚀的肌腱，关节处的骨缝里卡着撕碎的布片。林夏盯着一具女性骸骨的手指，那指骨上套着的银戒指断裂处仍闪着寒光，戒面刻着的"夏"字被牙印啃得模糊——那是他当年送给妻子的结婚纪念物。水面的倒影突然晃动，壁画里村民的脸开始扭曲，原本面无表情的嘴角裂到耳根，露出密密麻麻的尖牙，而池底那只巨大的眼睛此刻正缓缓睁开，虹膜上布满与镇魂纹同源的血色纹路。
帆布包里的檀木残片突然冲破拉链，悬浮在林夏面前。残片上的符咒纹路发出青光，与池壁壁画的凹槽严丝合缝地嵌合，壁画中立刻渗出粘稠的血浆。林夏看着血浆在凹槽里流淌，渐渐显露出壁画的全貌：最上层画着雾隐村的祖先用活人献祭，作者“南极老翁”推荐阅读《望归村秘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中层是历代村长将失踪者投入水池，而最下层被血浆填满的部分，赫然画着十二尊黑袍俑人捧着心脏，跪在一个怀抱婴儿的女人面前——那女人的脸，与他妻子年轻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水面翻涌的刹那，林夏闻到了熟悉的栀子花香。二十年来失踪的村民从水中浮起，他们的头发缠成巨大的网，将林夏困在中央。一个瞎眼的老妇人飘过他面前，空洞的眼窝里流出黑色黏液，林夏认出她是当年接生自己的稳婆；两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并排漂着，她们是十年前和父母来写生时失踪的姐妹，此刻嘴里还含着半截彩色铅笔。当那张年轻女子的脸靠近时，林夏的喉咙被恐惧堵住——妻子的嘴角还残留着口红的痕迹，那是她失踪前最后一次约会时，他亲手为她涂上的色号。
"阿月..."他伸手去碰，指尖却穿过了那张脸。妻子的七窍涌出的黑色黏液突然沸腾，在水中凝结成无数细小的铜铃铛，每个铃铛都刻着他的生辰八字。池边的锁链声越来越响，十二个黑袍俑人己经走到池沿，他们的黑袍下露出的不是陶土，而是蠕动的黑色血管，血管里流淌着与池水同色的绛紫色液体。
第一个陶罐被打开时，腥甜的血气漫过鼻尖。那颗跳动的心脏悬在半空，镇魂纹随着搏动变换形状，林夏突然看清那些纹路是由无数细小的人名组成，其中最清晰的正是他和儿子的名字。心脏每次渗出的黑血滴落在地，都会立刻长成黑色的藤蔓，藤蔓顶端结着小小的人头果实，果实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阵眼在池底..."阿雾的声音像是从生锈的铁管里挤出来，林夏这才发现铜铃铛的裂缝里渗出了金色的液体，那些连接着黑袍俑人的透明丝线正在吸食这液体，丝线另一端的俑人黑袍下，隐约露出与他相似的面容。他猛地想起博物馆馆长说过的话："雾隐村的人，从来都没离开过村子。"
怀中的族谱突然自行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浮现出血字："太极生两仪，人俑为阳，活人为阴，缺一不可。"林夏看着血字迅速褪色，露出底下模糊的画像——画中十二个人跪在水池边，他们的脖颈上都挂着与他相同的铜铃铛，而画像角落的落款，是他妻子的名字。
水面突然掀起巨浪，妻子的脸在浪涛中张开嘴，无声地说着什么。林夏读懂了那个口型："毁铃铛。"铜铃铛此刻烫得像要熔化，他抽出腰间的工兵铲，却在落下的瞬间看见铃铛裂缝里映出自己的脸——那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与壁画中村民如出一辙的麻木。
黑袍俑人手中的陶罐全部打开了，十二颗心脏在半空组成太极图案，镇魂纹连成完整的圆环。池底的巨眼彻底睁开，瞳孔里映出林夏举着工兵铲的身影，而那些漂浮的村民人脸突然集体转向他，露出了与他相同的眼神。
"原来...我才是最后一个祭品。"林夏的声音混着孩童的呜咽声消散在水汽里，工兵铲最终没有落下，反而被他用来撬开了自己的背包。檀木残片在接触到铜铃铛的刹那爆发出刺目青光，那些连接俑人的丝线突然绷首，在半空中烧成灰烬，而池底的巨眼，此刻正缓缓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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