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刺骨的寒与婴儿的啼哭
李强觉得胸口像是被一柄烧红的大铁锤狠狠砸了一下，闷得他喘不上气。眼前电脑屏幕上，那部《情满西合院》正放到傻柱被秦淮茹一家子吸血、被许大茂算计，憋屈得活像个孙子。他气得一拍桌子，刚灌下去的半罐冰可乐在喉咙里梗住，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操…这编剧吃屎长大的吧…” 骂声卡在喉咙里，他整个人顺着椅子就滑了下去，后脑勺磕在冰凉坚硬的地砖上，咚的一声闷响。药店里惨白的灯光在视野里糊成一片，最后残留的影像，是货架上密密麻麻的药盒子，还有那电脑屏幕上傻柱那张憋屈的老脸。
冷。
刺骨的冷，像是无数根冰针扎进骨头缝里。
还有一种浓得化不开的苦味，混杂着某种难以形容的、像是陈年灰尘又带着点烟火气的霉味，首往鼻孔里钻。
李强，不，他现在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团滚烫的、混乱的浆糊，属于“李强”的记忆碎片和另一个更年轻、更懵懂的意识猛烈地冲撞、撕扯。
“柱子！柱子！醒醒！别愣着了！快，快去前门王婆家，再把你王婆请来看看！你娘…你娘她…” 一个男人嘶哑焦灼的声音像锥子一样扎进他的耳膜。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李强费了老鼻子劲才勉强掀开一条缝。昏黄摇曳的光线下，一张胡子拉碴、写满疲惫和恐慌的中年男人的脸几乎贴到他眼前。男人穿着件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灰布棉袄，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旧蓝布裹着的小小襁褓，那襁褓里正发出小猫崽一样微弱又揪心的啼哭。
“爹…” 一个陌生的称呼几乎是本能地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不属于他自己的少年人的腔调。同时，无数画面碎片轰然炸开——冰冷的灶台，呛人的煤烟，躺在炕上脸色蜡黄、咳得撕心裂肺的女人，还有怀里这个刚出生、皱巴巴像个小猴子的妹妹…何雨水。以及这个抱着妹妹、急得眼睛通红的男人…何大清。
何雨柱！傻柱！
李强，或者说何雨柱，瞬间被这荒谬又冰冷的事实冻得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他成了那个被自己活活气死的倒霉蛋，西合院里的何雨柱！时间是…1943年冬天！他娘刚生完何雨水，情况不妙！
“哎哟我的祖宗！你可算醒了！” 何大清见他睁眼，松了口气，随即那焦灼又爬满了脸，“快！快着点！你娘烧得烫手，咳得不行了，眼瞅着要背过气去！快去找王婆！再晚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绝望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何雨柱撑着身下硌人的土炕想坐起来，可这具属于少年何雨柱的身体虚弱得厉害，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刚一动弹，整个人就朝炕沿外一头栽了下去。
“噗通！”
冰冷的泥土地面狠狠撞在膝盖和手肘上，疼得他龇牙咧嘴。但就在他手心按在那冰凉坚硬地面的瞬间，一股奇异的吸力猛地传来，眼前的一切——昏暗的屋子、焦急的何大清、啼哭的何雨水——像被按下了快退键，唰地一下模糊、扭曲、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死寂和一片无法形容的灰白。
下一秒，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何雨柱发现自己站在一条宽阔却空无一人的街道中央。两旁是几层高的、样式古怪又熟悉的楼房，巨大的玻璃橱窗蒙着厚厚的灰尘，里面黑洞洞的。街边的电线杆孤零零地杵着，路灯也熄灭了。
这…这街道的布局，这建筑的样式…
他猛地转头！
街角那栋熟悉的、挂着巨大红十字灯箱的三层建筑，不就是他前世累死累活、加班加点刷剧把自己气死的那家大药房吗？！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他拔腿就朝药房冲去。
药房厚重的玻璃门紧闭着。何雨柱几乎是撞上去的，门却纹丝不动。他发疯似的拍打着玻璃，朝着里面空旷的、积满灰尘的大厅嘶吼：“有人吗？！喂！有人吗？！”
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街道上回荡，显得格外瘆人。他冲到旁边的窗户，把脸紧紧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往里看。一排排高大的货架整齐地立着，上面隐约能看到各种药盒、药瓶的轮廓，但整个空间里，没有一丝活物的气息。没有顾客，没有穿着白大褂的同事，甚至连一只老鼠、一只苍蝇都没有。绝对的死寂，像一座巨大的、被按下了暂停键的坟墓。
他沿着街道狂奔。百货商场、五金店、小饭馆…所有的店铺都门窗紧闭，里面依稀可见各种商品，但同样空无一人。停在路边的几辆汽车落满了灰，像钢铁棺材。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粗重的喘息声。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来。这是什么地方？地狱？幻觉？
就在这极致的恐慌中，一个念头闪电般劈入脑海：回去！怎么回去？！
这个念头刚起，那股奇异的吸力再次出现，眼前的灰白死寂瞬间褪去，冰冷的土地触感重新回到掌心，何大清那张因为过度焦虑而扭曲放大的脸再次出现在眼前。
“柱子！柱子！你摔傻了不成？！” 何大清又急又气，一手抱着哇哇大哭的何雨水，腾出一只手用力摇晃着还趴在地上的儿子，“快起来！去请王婆！你娘等不了了啊！”
何雨柱趴在地上，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额头上全是冷汗，一半是摔的，一半是被刚才那诡异空间吓的。他抬起头，看着何大清怀里哭得小脸通红的何雨水，又扭头看向里屋炕上那个隐约传来微弱呻吟和撕心裂肺咳嗽声的方向。
一股混杂着绝望、愤怒和不甘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
不！不能就这么算了！他李强…不，他何雨柱，不能刚活过来就看着亲娘死在眼前！那个地方…那个药房！药！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从地上撑起来，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嘶哑变形：“爹…爹！我去…我去想办法！你看着娘和雨水！” 说完，不等何大清反应，他跌跌撞撞地冲出这间冰冷刺骨的屋子，一头扎进西合院更深的黑暗里，找了个背风的、堆着破烂杂物的角落，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在地。
他需要冷静，需要再试一次！
集中精神！集中！想着那个地方！
何雨柱闭上眼睛，拼命驱赶脑海里何大清焦急的脸、何雨水的哭声、母亲痛苦的呻吟，全部意念都集中在那个灰白色的、死寂的县城，那栋三层高的药房！
嗡——
轻微的眩晕感传来。再睁眼，冰冷的触感消失，他又一次站在了药房紧闭的大玻璃门外。
这一次，他没有呼喊，没有拍打。他死死盯着那扇玻璃门，所有的意念都拧成一股绳，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推向那扇门！
**开门！**
无声的呐喊在意识深处炸开。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被死寂吞噬的脆响。
那扇厚重的、刚才无论如何也撼动不了的玻璃门，竟然…向内开了一条缝隙！
何雨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然后又猛地松开，疯狂地擂动起来！成了！
他猛地推开门，带着一股风冲了进去。
药房里弥漫着灰尘和消毒水混合的陈旧气味。高大的货架无声矗立，上面琳琅满目的药品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西药区！他凭着前世工作的记忆，像一头冲进羊圈的饿狼，扑向那些熟悉的货架。
阿莫西林！布洛芬！他记得清楚，这是消炎和退烧的！
他的眼睛急切地扫过一排排药盒，手指因为激动和寒冷而剧烈颤抖。终于！找到了！那蓝白相间的阿莫西林胶囊盒，还有印着大大“芬必得”字样的布洛芬缓释胶囊！
怎么拿出去？
这个念头刚起，他下意识地紧紧攥住那盒阿莫西林，集中精神想着：出去！回刚才那个角落！
眼前景物瞬间切换。刺骨的寒风重新包裹了他，鼻腔里再次充斥着西合院特有的陈旧霉味和隐约的煤烟气息。他低头，手里正死死攥着那盒冰凉坚硬的阿莫西林胶囊！蓝色和白色的包装在西合院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又如此…令人狂喜！
成了！真的成了！这鬼地方的东西，能带出来！
何雨柱死死攥着那盒救命的药，指甲几乎要嵌进包装盒里。巨大的狂喜像电流一样冲刷过全身，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恐惧和警惕。这东西太扎眼了！绝不能让人看见！
他手忙脚乱地撕开药盒，将里面铝箔包装的药板抠出来，又狠狠心，把印着奇怪文字和图画的药盒外壳揉成一团，塞进墙角最深的砖缝里，用脚使劲踩了踩，确保彻底掩埋。然后，他把那两板至关重要的铝箔药片小心翼翼地揣进破棉袄最贴身的里兜，冰凉的触感紧贴着滚烫的皮肤。
他深吸了几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擂鼓般的心跳和脸上不正常的潮红，这才转身，朝着自家那扇透出微弱昏黄光线的破木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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