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穹舰队指挥室的冷却系统发出故障警报时，马库斯·索恩的机械义肢正卡在战术推演界面的生死岔口。
钛合金关节处的温度己经飙升到63℃，烫伤膏的气味混着机油味在循环系统里弥漫。他盯着全息沙盘上闪烁的红点——拾荒者舰队的先锋舰群正以0.7倍光速掠过柯伊伯带，铑-103超导线圈的特征辐射像磷火般在屏幕上明灭，推演系统的红色字体刺得人眼疼：「7年抵达概率91%，月球平民生存概率17%」。
“将军，该下决断了。”副官的指甲在控制台留下月牙形白痕，“如果优先保全铁穹舰队的120艘主力舰，需要放弃月球外围的三个平民避难所。”
马库斯的机械手指按在“放弃防御”的虚拟按钮上，金属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是他三年前在小行星带救下的月球难民小孩改装的“疼痛模拟程序”，此刻正用30万平民的神经痛感数据反复电击他的知觉中枢——那孩子的父母都死在了未被救援的107号舱。
“重新推演。”他扯掉领口的战术终端，汗水在锁骨的旧伤疤痕里积成盐粒。全息沙盘上的蓝色光点开始重组，代表平民逃生舱的银点像受惊的鱼群般涌向地月航线，却被拾荒者的曲速泡湮灭弹炸成一片片光雾。
推演系统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优先级冲突——救平民/保舰队参数无法兼容」。机械义肢的液压杆发出垂死的呜咽，关节处渗出的机油在地板上汇成小小的血红色湖泊——那是用特殊染料模拟的“决策血痕”，每个铁血派指挥官的义肢里都装着这东西，提醒他们每次选择都在流血。
“将军，哈桑部长的加密通讯。”通讯官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沙盘边缘弹出哈桑的半身影像，军徽上的星尘花图案在阴影里忽明忽暗。“索恩，联合政府己经批准‘铁穹优先’方案，月球平民的伤亡在可接受范围。”
“可接受范围？”马库斯突然笑出声，机械义肢猛地砸向沙盘，虚拟的月球模型在冲击波里碎成星尘，“50亿人在你嘴里就是个数字？”
哈桑的影像闪烁了两下，背景里传来模糊的争执声——像是艾琳·张的声音，尖锐而愤怒。“这是文明存续的代价。”哈桑的声音冷得像液氮，“星尘广播己经把我们的坐标裱成了宇宙级的邀请函，现在能保护人类的只有铁穹舰队。”
机械义肢的温度突破了70℃，马库斯能感觉到钛合金外壳下的超导线圈正在失效，就像拾荒者舰队那些不稳定的铑-103组件。他突然想起老张的孙女在技术简报里说的话：“所有超导线圈都有脾气，铑-103在-272℃会老实点，但人类的良知呢？”
那女孩的声波图谱此刻正悬浮在沙盘角落，12岁的笔迹在坐标纸上画满歪歪扭扭的波浪线，标注着“引擎异响=恐惧的尖叫”。马库斯的义肢突然自动扫描那些线条，推演系统的红色字体竟开始褪色——当声波频率与平民避难所的生命信号重合时，拾荒者舰队的拦截概率下降了11%。
“给我接月球广播中心。”他突然按住副官的肩膀，机械手指深深掐进对方的战术背心里，“我要艾琳·张的星尘花编码。”
通讯接通的瞬间，机械义肢的疼痛模拟程序突然过载。30万平民的临终哀嚎像钢针般扎进耳蜗，马库斯看见沙盘上的银点突然改变轨迹，沿着某种他从未见过的航线迂回前进——那路线竟与老张孙女画的声波曲线完美重合，像一朵在死亡区域绽放的星尘花。
“索恩将军？”艾琳的声音带着喘息，背景里有金属撞击的脆响，“你需要什么？”
“你们的逃生舱航线。”马库斯盯着那些银点，它们正穿过拾荒者舰队的火力网，存活率在推演系统里飙升到49%，“那些涂鸦里的根须路线，是你女儿画的？”
短暂的沉默后，艾琳的声音突然带上哭腔：“林溪说那是星尘花的根，能找到最安全的土壤……”
机械义肢的液压管突然爆裂，机油喷在全息沙盘上，把拾荒者的航线晕染成一片黑色。马库斯擦掉脸上的油点，发现义肢的战术日志正在自动记录——不是战斗参数，而是一串名字：107号舱的艾拉、304号舱的托马斯……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个小小的星尘花符号。
“告诉林溪，”他按下“修改航线”的确认键，机械义肢的疼痛模拟程序突然安静下来，“她的花能活下来。”
哈桑的影像再次弹出来，脸色比月球尘埃还灰。“索恩，你在违抗命令！”
马库斯没理会。他看着沙盘上的银点突破最后一道防线，存活率定格在51%，而铁穹舰队的损伤预估上升到37%。机械义肢的钛合金外壳上，刚才砸出的凹痕恰好构成一朵残缺的星尘花，像枚正在愈合的伤疤。
“给所有舰长发通讯。”他扯掉机械义肢的冷却装置，任凭高温灼烧着残肢的神经，“告诉他们，我们不是为了舰队存在的。”
当第一艘铁穹战舰冲出月球阴影时，马库斯的义肢突然弹出一枚数据芯片。他把芯片塞进副官手里，金属指尖的温度己经足以烫穿布料：“如果我没回来，把这个给老张的孙女。”
芯片里是他偷偷修改的铑-103线圈参数，在-272℃的低温环境下，那些不稳定的超导组件会暂时安分——就像此刻他胸腔里那颗被铁血包裹的心脏，终于在疼痛里找回了跳动的意义。
拾荒者舰队的曲速泡湮灭弹划破星空时，马库斯看着沙盘上的银点一个个消失在地球轨道，机械义肢的战术日志自动弹出最后一行字：
「30万名字，51%希望——这买卖值了。」
爆炸的强光吞噬指挥室前，他仿佛看见林溪画的星尘花正在宇宙里绽放，根须缠绕着逃生舱的轨迹，花瓣上写满了那些本该被遗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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