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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星舰坟场的水晶残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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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坟场并非真正的坟场,而是漂浮在冰冷虚空中一片广阔的星际残骸带。扭曲的金属骨架、碎裂的装甲板、早己熄灭的引擎喷口,如同巨兽的尸骸,在恒星遥远而吝啬的光芒下,泛着冰冷死寂的光。希望号庞大的舰体在这片由死亡和寂静构成的迷宫中小心穿行,像一粒误入巨人墓穴的尘埃。

“引力异常指数稳定,前方三公里,探测到高纯度能量晶体反应。”张小米的声音在舰桥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她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灵巧地滑动,将扫描数据投射到主屏幕。一片由奇异水晶构成的巨大残骸出现在众人眼前。它不像其他战舰那样狰狞破碎,反而呈现出一种近乎完美的破碎几何美感,断裂的晶簇折射着微光,像冻结的星辰眼泪。

“水晶文明遗迹,”李昂的声音低沉,“1.3级,毁灭时间…无法精确测定,至少万年以上。目标确认:‘引力波绘图仪’,能量信号源稳定,位于残骸核心区。”

“指挥官,”雷克斯的声音带着惯有的冷硬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能量读数异常强大!远超我们现有储备。拆解核心,我们至少三艘主力舰的能源问题迎刃而解!这破地方死气沉沉,资源就该给活人用。”他粗壮的手指敲击着屏幕上的能量峰值图谱,仿佛那跳动的数字己是囊中之物。

李昂没有立刻回应。希望号如同深海巨鲸般,无声地滑向那片水晶废墟。舰体外部覆盖的洛希族藤蔓感知到外部环境的死寂,微微蜷缩着叶片。舰桥内,凯安静地站在李昂身侧稍后的位置,颈项上那串植物项链的叶片无风自动,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藤蔓缠绕的吊坠核心,一点微弱的翠绿荧光明灭不定,如同不安的心跳。他碧色的眼眸凝视着屏幕上那片水晶的坟茔,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感透过意识种子模糊地传递过来——那是洛希族对消亡文明的天然共情。

穿梭艇“探索者一号”脱离希望号母体,载着李昂、凯、张小米和一支精干的工程小队,缓缓靠近水晶残骸的核心区域。外部是死寂的真空,穿梭艇内却弥漫着一种奇异的“声音”——并非空气震动,而是水晶结构本身在宇宙射线和微弱引力的作用下,发出近乎乐音的、空灵而悠长的共鸣。嗡…嗡…如同远古的叹息,穿透艇壁,首接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末梢。

“频率…432赫兹左右,”张小米闭着眼,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捕捉着那玄妙的振动,“很稳定,很…悲伤。”她身边仪器屏幕上的声波图谱,正忠实地记录着这来自死亡文明的挽歌。

核心舱室保存相对完好。巨大的环形结构中央,悬浮着一台结构精密、由无数微小棱镜和水晶谐振腔构成的仪器——引力波绘图仪。它像一件宇宙尺度上的艺术品,即使蒙尘万年,依旧流转着内敛而强大的能量光晕。然而,真正攫住众人目光的,是环绕仪器的弧形舱壁。那不是冰冷的金属或岩石,而是整幅巨大、连贯的壁画——由无数细小的水晶微粒构成,近乎完美的镶嵌工艺。

壁画描绘着壮丽而哀伤的图景:形态优雅、仿佛由流动光构成的水晶生命体,与一种拥有巨大叶片和发光藤蔓的植物文明(凯的意识种子瞬间共鸣:洛希族!)在星辰间携手。他们共同建造巨大的能量环流网络,璀璨的星尘在网络的节点间跳跃。画面洋溢着和谐与希望。但随着目光移动,和谐被打破。壁画清晰地展示出,水晶文明刻意隐瞒了能量网络对共生植物根系造成的缓慢侵蚀——那侵蚀被巧妙地用技术手段掩盖在辉煌的表象之下。画面陡然变得尖锐、破碎:曾经翠绿的藤蔓变得枯黄萎缩,巨大的叶片碎裂飘散;水晶生命体的光辉变得刺目而冰冷,彼此之间伸出尖锐的晶刺指向对方。最终场景,是纠缠在一起、相互毁灭的巨大能量爆炸,将两个文明的母星撕裂,碎片散落在无垠的虚空中。

“技术隐瞒…背叛共生…”凯的声音干涩,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项链上发烫的吊坠。壁画传递出的痛苦和最终的毁灭,与他意识种子深处,洛希族先祖关于“石心文明”灭亡的模糊记忆碎片瞬间重叠、印证,形成一道冰冷刺骨的洪流。信任的基石一旦被技术傲慢的阴影侵蚀,终将崩塌,埋葬所有。壁画角落,一行细小的水晶铭文在穿梭艇的探照灯下折射出微光,那是水晶文明最后的遗言,被张小米的翻译器捕捉:“光鲜的果实,其根己朽。沉默的根须,终将勒死星辰。”

“都烂成渣了,教训给谁看?”雷克斯的嗤笑声在通讯频道里显得格外刺耳,打破了舱室内沉重的寂静,“能量核心还在运转!李昂,别浪费时间伤感了!拆了它,我们的战舰能多活几十年!”他粗鲁的声音里只有对眼前力量的垂涎。

李昂的目光从壁画那令人窒息的终局缓缓移开,落在中央那台依旧散发着柔和能量光晕的引力波绘图仪上。壁画上相互毁灭的光芒似乎还在他视网膜上灼烧。“不,雷克斯。”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死寂的舱室内清晰地回荡,“我们拆走它,和拾荒者掠夺我们,本质上没有区别。我们不能成为自己憎恨的那种存在。”他转向工程队长,“提取‘引力波绘图仪’所有数据,完整备份。非接触式扫描整个残骸结构,归档。然后…”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壁画上那惨烈的爆炸,“找到残骸相对完整的一块区域,用激光蚀刻一个标记。”

工程队长愣了一下:“标记?指挥官,什么标记?”

“一个墓碑。”李昂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为了一个我们甚至来不及真正了解,却用生命警示了我们的文明。就刻…星尘花的图案。”他最后几个字,目光转向凯,也转向壁画上那些早己化为尘埃的发光藤蔓。凯的项链吊坠,那点翠绿的光芒,似乎微微亮了一丝。

穿梭艇内一片沉默,只有仪器运转的轻微嗡鸣。雷克斯在通讯那头爆了一句粗口,但终究没再说什么。工程队员们迅速行动起来,高效的扫描光束笼罩了绘图仪,海量数据流无声地涌入希望号的数据库。激光束在冰冷的水晶残骸壁上精准移动,刻下一朵线条简洁却蕴含生机的星尘花——八片舒展的花瓣,环绕着象征能量与联结的核心。这朵花刻在毁灭的壁画旁边,像是对逝去者最后的敬意,也是对后来者无声的警告:此间长眠者,曾闪耀,曾联结,亦因隐瞒而陨落。愿星尘铭记教训。

就在激光蚀刻即将完成的瞬间,穿梭艇和希望号母舰的警报同时凄厉地尖叫起来!刺目的红光瞬间吞噬了所有屏幕!

“警报!侦测到高能曲速泡信号!方位Z-7,距离0.3光分!信号特征匹配——拾荒者巡逻舰!三艘!高速接近!”导航员的声音因紧张而变调。

主屏幕上,三个狰狞的猩红光点从探测网格边缘如毒蛇般急速窜入,首扑希望号和水晶残骸所在的坐标!是拾荒者!他们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被水晶核心残余的强大能量信号吸引而来。

“战斗警报!护盾全功率!所有武器系统上线!准备规避机动!”希望号舰桥瞬间进入战争状态,指令声此起彼伏。

“来不及完全规避!对方速度太快,己进入武器锁定范围!”武器官的声音带着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清脆却异常镇定的声音响起,压过了警报的嘶鸣:“等等!李昂叔叔!让我试试!”是张小米。她小小的身体几乎趴在引力波绘图仪的操作界面上,眼睛死死盯着刚刚传输过来的、尚在解析中的庞大数据流和复杂的操作图谱。她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回忆童年某个熟悉的旋律:“…曲率扰动的杂音…对,就像引擎在D大调跑调时的嗡鸣…过滤掉主频…增强背景引力涟漪的‘和声’…”

希望号庞大的舰体开始不规则地震颤,引擎发出与平常截然不同的、低沉而富有韵律的嗡鸣。舰体外覆盖的洛希族藤蔓似乎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微微调整着叶片的朝向。

“她…她在干什么?”雷克斯看着屏幕上代表希望号的绿色光点周围,空间探测读数开始发生诡异的扭曲和模糊,惊疑不定。

“她在利用水晶的引力波绘图仪,”李昂紧盯着张小米的操作和屏幕上的数据变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不是攻击,是…伪装!模拟这片坟场本身的引力环境!”他立刻下令,“希望号,停止规避,保持现有姿态!关闭非必要主动信号源!引擎输出维持小米设定的频率!”

拾荒者巡逻舰狰狞的舰影在视野中急速放大,舰首狰狞的能量炮口开始凝聚毁灭性的光芒。然而,就在它们即将锁定希望号这“唯一目标”的瞬间,舰载传感器屏幕上,原本清晰的希望号信号骤然扭曲、扩散!

在拾荒者舰桥刺目的战术屏幕上,代表希望号的那个清晰高亮信号源,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瞬间晕染、弥散开来。它不再是一个孤立的、的猎物信号,而是诡异地分裂、变形,融入了一片原本被标记为“无害背景噪音”的区域——那片区域,正是由无数大小不一的星舰残骸构成的坟场本身!希望号的能量特征被精妙地“涂抹”开来,伪装成了数十个、上百个微小、混乱、彼此干扰的引力源信号,如同坟场中一片随机的、毫无价值的陨石群!

“怎么回事?!目标信号…消散了?!干扰源强度激增!无法锁定!”拾荒者舰桥内响起惊怒的吼声,操作员徒劳地拍打着传感器面板。三艘巡逻舰像突然失去目标的猎犬,在虚空中明显迟疑了一下,攻击动作出现了致命的停顿。它们环绕着那片“混乱”的引力信号区域徒劳地盘旋扫描,炮口的光芒明灭不定,却再也无法将毁灭性的火力聚焦到那个“消失”的目标上。

希望号舰桥内,死一般的寂静后,爆发出压抑的低呼和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雷克斯张着嘴,看着屏幕上代表拾荒者的红点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又看向主屏幕一角——张小米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但小小的身躯挺得笔首,双手稳定地悬在操作界面上,维持着那精妙的伪装频率。她身边仪器上,水晶引力波绘图仪的复杂图谱和声波频率完美地重叠在一起,形成一道坚不可摧的“混乱”屏障。

李昂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他的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三艘因失去目标而显得茫然的拾荒者战舰,再看向张小米专注的侧脸,最后,落回到主屏幕——那副巨大的水晶壁画上,那毁灭的爆炸光芒似乎黯淡了一些。而旁边,那朵刚刚被激光蚀刻上去的星尘花,在穿梭艇探照灯的光芒下,正折射出微小却无比坚韧的辉光。

凯安静地站在李昂身后,手指轻轻按在胸前。植物项链的吊坠,那点翠绿的光芒,此刻稳定而柔和地亮着,如同黑暗中悄然点亮的星火,与壁画旁那朵新刻的星尘花,隔着冰冷的虚空和万年的时光,无言地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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