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的指挥中心里，淡紫色的警报光在舱壁上流动，像一层融化的星尘。李昂的指节叩在战术台边缘，全息屏幕上，泽尔甘舰队的跃迁信号正从柯伊伯带边缘浮现，二十七个猩红光点在星图上缓慢移动，轨迹像一串被刻意摆放的血珠。
张小米抱着声波检测仪冲进舱时，辫子上的蓝丝带扫过控制台，带起一阵细碎的金属摩擦声。她把屏幕转向众人，47Hz的尖峰处泛着诡异的红光，与拾荒者奴役芯片的频率特征重叠了63%。“解析出来了。”她的声音带着刚跑完的喘息，指尖在“掠夺vs共生”的关键词上点了点，“他们在做实验，看我们会抢还是会帮。”
凯站在星图投影中，植物项链的藤蔓正顺着泽尔甘舰队的轨迹攀爬，在第七个光点处突然僵首。意识种子传来一阵冰冷的刺痛，记忆晶体里的画面突然闪现：洛希族母星的天空裂开暗紫色的缝，泽尔甘的“噬心菌”像蒲公英般飘落，族人的瞳孔在雾霭中翻出灰白，举着武器冲向曾经的盟友。
“他们的舰队编号是ZG-001到ZG-27。”他忽然抬手按住第七个光点，藤蔓在屏幕上烙出淡绿色的印记，“和拾荒者奴隶舱的编码同源，都是‘收割序列’的一部分。”
林溪蹲在战术台下方，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地板的星尘花纹。那些从月球带回的金属碎片正在她掌心发烫，绿色汁液渗进控制台的缝隙，全息投影突然切换，泽尔甘主力舰的内部结构在众人眼前展开——核心舱里，无数发光的丝线缠绕着一颗水晶球，球内浮动的影像，竟是希望号的反曲率轨迹图。
“他们在学我们的航线。”她把碎片按在屏幕上，皮肤斑点的蓝光与水晶球产生共振，“就像小孩抄作业，却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写。”
李昂的指尖在“紧急跃迁”按钮上悬了三秒，最终转向通讯器。“让生态舱的洛希族难民做好准备。”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到各舱段，“凯，把意识种子里的防御网数据传过来；林溪，你的生物信号能不能干扰他们的追踪？”
通讯舱里，张小米正将星尘花编码输入发射器。那些由林溪涂鸦转化的摩尔斯电码在屏幕上跳动，与三年前艾琳发送的星尘广播形成奇妙的呼应。当她按下发送键时，希望号的外壳突然泛起淡紫色的光，洛希族藤蔓顺着装甲的纹路舒展，在舰体表面拼出巨大的七瓣花。
“己经有三个流亡文明回应了。”她盯着不断刷新的信号列表，指尖在“萤族”和“石族”的标识上停顿，“萤族说他们有引力屏障技术，石族……还在怀疑我们是不是和拾荒者一伙的。”
凯的植物项链突然缠上发射器的天线，藤蔓的荧光在信号波段上划出锯齿状的痕迹。意识种子投射出一段影像：石族的地下堡垒里，长老们围着一块星尘花金属片争论，金属片背面的刻痕，与希望号生态舱里的共生藤纹路完全一致。“他们不是怀疑，是怕。”他的声音里带着藤蔓般的涩意，“上次和洛希族合作，他们的母星被拾荒者炸成了陨石带。”
林溪抱着盆栽走进来，星尘花的花瓣正朝着通讯器的方向倾斜。她把花盆放在控制台旁，汁液顺着盆底的小孔渗出，在地面拼出洛希族的祷歌符号。“张小米姐姐，试试这个频率。”她指着花瓣震颤的节奏，“奶奶说，真心想合作的时候，花会唱不一样的调。”
张小米的检测仪发出一声清脆的蜂鸣。当祷歌的频率混入星尘花编码时，石族的回应信号突然变得稳定，屏幕上跳出一行粗糙的象形文字：“证明给我们看——你们不会像拾荒者那样，用完就扔。”
指挥中心的警报声突然变调，泽尔甘舰队的光点开始加速，最前锋的ZG-001己经突破了柯伊伯带的陨石群。李昂放大该舰的结构投影，发现其舰桥位置嵌着一块巨大的水晶，水晶里浮动的影像，竟是马库斯的机械义肢——那些钛合金关节上，泽尔甘的逻辑指令正像绿色的血管般蔓延。
“他们在渗透铁穹舰队。”他猛地拽过通讯器，“给马库斯发加密信号，他的义肢可能被植入了后门程序。”全息投影突然切换，马库斯的战术日志在屏幕上滚动，最新的记录带着明显的篡改痕迹：“建议放弃洛希族难民，集中保护人类舰只。”
凯的意识种子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记忆晶体投射出泽尔甘的内部会议：硅基单元们围着全息投影争论，投影里是希望号的生态舱，林溪正教洛希族小孩画星尘花。“目标韧性指数0.8，符合实验标准。”一个扁平的电子音响起，“启动‘分裂协议’，优先策反人类激进派。”
“他们想让我们自相残杀。”他按住突突作响的太阳穴，藤蔓在战术台上拼出“共生”的洛希族文字，“就像对石族和洛希族做的那样。”
林溪突然抓起通讯器，把麦克风凑到星尘花前。花瓣在气流中震颤，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混着她童稚的嗓音：“我们有共生藤，能种出吃辐射的蘑菇，还能修破了的引擎。”她的皮肤斑点在屏幕上亮起，与石族堡垒里的金属片产生共振，“你们来看嘛，花真的会一起开。”
石族的回应信号沉默了三十秒，随后跳出一行新的文字：“我们派侦察舰过来。别耍花样——我们的堡垒里，还留着洛希族当年送的共生藤种子。”
张小米的检测仪突然捕捉到一段微弱的频率，来自ZG-001的方向。当她将其解码后，屏幕上跳出泽尔甘的内部指令：“允许侦察舰靠近，记录人类与异族的互动数据。注意保护‘逻辑病毒’载体（马库斯）。”
李昂望着屏幕上缓慢靠近的石族侦察舰信号，突然扯过凯的手腕，将他的血滴在战术台的星尘花纹上。淡绿色的汁液与血迹交融，在投影中汇成一道蜿蜒的力场轨迹，恰好穿过泽尔甘舰队的阵型缝隙。“这是当年洛希族和石族突围的路线。”他的指尖在轨迹的拐点处重重一点，“让他们沿着这条线来，我们在陨石带设个‘欢迎仪式’。”
凯的植物项链突然在战术台上开出白色的小花，花瓣的数量是七，与洛希族的七瓣花信标完全一致。当花影投射到星图上时，泽尔甘舰队的光点出现了0.3秒的停滞，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场绊了一下。
林溪把脸颊贴在通讯器上，星尘花的花瓣蹭过麦克风，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张小米姐姐说，这是43Hz的声波。”她的声音混着花瓣的震颤，“奶奶说，这个频率的花，连石头都能听进心里去。”
石族的侦察舰信号在此时微微调整了轨迹，朝着力场的拐点靠近。张小米的检测仪显示，其引擎频率正在向43Hz靠拢，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他们在回应。”她的眼睛亮得像两颗星，“他们的引力屏障技术，刚好能补全我们的防御网缺口！”
指挥中心的警报光渐渐转成柔和的金色，泽尔甘舰队的光点仍在缓慢推进，但阵型己经出现微妙的松动。李昂看着屏幕上交织的人类、洛希族与石族信号，突然想起马库斯在通讯里说的话：“黑暗森林里最可怕的，不是猎手，是自己先扣动扳机的恐惧。”
凯的意识种子在此时投射出最后一段影像：洛希族和石族的孩童在星尘花田里追逐，他们的手掌叠在一起，在泥土上压出深浅不一的印记。那些印记最终组成的图案，与希望号此刻的防御网轨迹分毫不差，像一道跨越时空的证明。
林溪把盆栽放在战术台中央，星尘花的花瓣正朝着泽尔甘舰队的方向倾斜，汁液在屏幕上漫开，像一滴正在晕染的绿墨。“它们在说，”她指着花瓣的朝向，“该准备好迎接客人了。”
通风管道的阴影里，泽尔甘观测器的水晶外壳泛着异样的红光。734单元的日志自动生成：“目标文明成功联合石族，韧性指数升至0.9。启动‘逻辑病毒’第二阶段——触发马库斯义肢的自毁程序。”记录的末尾，一行用藤蔓汁液写的小字若隐若现，像是被谁偷偷添上去的：“花的根须，己经缠上了猎手的脚腕。”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指挥中心的舷窗时，张小米的声波检测仪在角落里轻轻嗡鸣。43Hz的正弦波上，三族的信号正像藤蔓般缠绕生长，在顶端凝成一道耀眼的光带。她掏出坐标纸，笔尖的石墨屑落在纸上，像给这朵新生的星尘花，点上了第一颗露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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