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号的通讯舱里，淡绿色的指示灯在天花板上明明灭灭，像串悬着的星尘。李昂的指节敲了敲控制台，全息屏幕上，星尘花编码正以摩尔斯电码的形式向外扩散，花瓣状的信号波纹在星图上层层荡开，触碰到α星域的边界时，泛起细碎的银光。
张小米抱着膝盖蹲在角落，声波检测仪摊在腿上。她盯着屏幕上跳动的频率线，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林溪：“你看，这里有个小凸起。”43Hz的波峰旁，一道微弱的信号正慢慢爬升，像颗刚冒头的嫩芽，“有人在回应。”
林溪的手指在屏幕上跟着信号轨迹画圈，皮肤斑点的蓝光随着节奏闪烁。那些从月球带回来的金属碎片在她掌心发烫，绿色汁液渗进检测仪的接口，信号突然清晰起来——是段光脉冲，三短两长，重复了七次，像在敲某种约定好的暗号。
“是萤族。”凯站在舱门口，植物项链的藤蔓顺着信号源方向伸展，在舱壁上投下淡绿色的影子，“他们的母星曾接收过洛希族的共生信号，用这种光语传递安全坐标。”
李昂调出萤族的档案，指尖在“1.2级文明”的标注上顿了顿。全息投影里，矮小的蓝色生物围着发光的植物跳舞，那些植物的花瓣纹路，与希望号的星尘花编码有七分相似。“让他们派个代表过来。”他对着通讯器说，声音透过电流传到翻译模块，“我们有洛希族的藤蔓样本，可以证明身份。”
通讯器的杂音里突然混进另一种信号，像石头划过金属的锐响。张小米迅速调整频段，屏幕上跳出新的波形，杂乱无章，却在47Hz处与拾荒者的频率重叠了一小块。“是石族。”她皱着眉解读，“他们问我们是不是和泽尔甘一伙的，还说……说人类曾抢过他们的防御图纸。”
林溪突然抓起金属碎片贴在屏幕上，皮肤斑点的蓝光与石族信号产生共振。那些杂乱的波形慢慢规整，在屏幕上拼出模糊的图像：石族的堡垒被炮火炸开，人类士兵扛着抢来的晶体跑出来，堡垒顶端的星尘花旗帜正在燃烧。
“那是五十年前的旧账了。”凯的声音沉了沉，意识种子里的记忆突然翻涌，“当时的地球军方确实突袭过石族，用抢来的技术加固了月球防御网——结果还是没挡住拾荒者。”
李昂从储物箱里翻出块水晶，是从星舰坟场带回来的，里面封存着洛希族与石族的古老盟约。他把水晶放在信号发射器前，盟约上的星尘花纹在光线下流转，与石族信号产生了奇妙的共鸣。“告诉他们，我们找到了解除误会的证据。”
萤族的代表抵达时，希望号的气闸舱亮起柔和的蓝光。小个子生物裹在发光的薄膜里，手里捧着株半透明的植物，花瓣随着呼吸开合，每片花瓣上都有个微型的星尘花印记。“我们记得洛希族的花。”它的声音像风吹过铃铛，透过翻译器传来，“他们的藤蔓曾帮我们挡住过噬心菌，现在该我们帮忙了。”
林溪把萤族植物和洛希族藤蔓放在同一个培养皿里，两种植物的根须很快缠在一起，在营养液中织出细小的网。萤族代表发出惊喜的轻呼：“看！它们认亲呢！”
石族的侦察舰在此时进入视野，舰体像块粗糙的黑曜石，表面布满陨石撞击的凹痕。通讯频道里传来粗哑的质问：“你们说的证据在哪？别耍花样，我们的堡垒里还留着当年被抢的晶体残渣。”
凯抱着记忆晶体走进通讯范围，晶体里投射出洛希族与石族祭司握手的画面。“这是三百年前的盟约。”他指着画面里的星尘花图腾，“你们的祖先曾和我们一起对抗拾荒者，现在……”
“现在你们和人类混在一起。”石族首领的声音带着不信任，“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又想骗我们的技术？”
林溪突然举起手腕，皮肤斑点的蓝光在晶体上折射出复杂的图案，与石族堡垒的防御网纹路完全吻合。“张小米姐姐说，这是你们的老密码。”她把培养皿推过去，共生的植物正在绽放，“花不会骗人的，它们缠在一起就不会分开。”
石族的信号沉默了片刻，屏幕上突然跳出防御工事图，标注着几个红点。“这是我们现在的弱点。”首领的声音软了些，“你们要是真有诚意，就用生态技术换——我们的土壤被辐射污染了，种不出东西。”
李昂调出希望号的真菌培育数据，全息投影里，灰白色的菌丝在辐射土壤中舒展，结出的孢子囊。“这些真菌能分解辐射残留物，三个月就能让土地重新长草。”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们不要你们的防御技术，只需要你们帮忙留意泽尔甘的动向。”
通讯舱的警报突然响了，一道陌生的信号闯了进来，频率极快，像支急促的鼓点。张小米好不容易抓住信号尾巴，解码后只得到一串坐标，指向柯伊伯带深处的某个黑洞。“这是谁发的？”她盯着坐标皱眉，“和泽尔甘的信号特征有点像，但更……杂乱。”
凯的植物项链突然剧烈震颤，藤蔓在坐标上缠出个死结。“是陷阱。”他肯定地说，意识种子传来一阵刺痛，“泽尔甘喜欢用黑洞做诱饵，之前有三个文明就是这么被吞掉的。”
萤族代表突然碰了碰培养皿里的植物，花瓣转向黑洞坐标的方向，发出微弱的警告光。“我们的探测器去过那里，”它的声音压低了些，“泽尔甘的舰队就在黑洞后面藏着，像群等着猎物的狼。”
李昂把黑洞坐标标在星图上，用红色圆圈圈起来。“告诉石族，先别管这个信号。”他对着通讯器说，“我们派艘侦察舰过去看看，你们继续加固防御——要是真有陷阱，咱们得一起拆。”
林溪把共生植物的种子分给萤族代表，种子在对方掌心发出柔和的光。“奶奶说，种子带到哪，花就开到哪。”她认真地说，“等打败了泽尔甘，我们一起在你们的母星种满星尘花。”
萤族代表的薄膜泛起兴奋的蓝光，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收好。石族的通讯频道里，首领的声音终于缓和下来：“好吧，暂时信你们一次。要是敢骗我们……”信号突然顿了顿，补充道，“我们的晶体炸弹，比拾荒者的分子剥离炮厉害十倍。”
通讯舱的指示灯渐渐转成暖黄色，星尘花编码的波纹还在向外扩散，像圈不断长大的涟漪。李昂望着屏幕上三个文明的信号交织在一起，忽然想起马库斯的话：“黑暗森林里，独行的猎物最先被吃掉。”
张小米把新的频率数据抄在坐标纸上，笔尖的石墨屑落在“联盟”两个字上，像撒了把星星。凯的植物项链在此时开出朵小白花，花瓣朝着α星域的方向，仿佛在眺望那些即将到来的盟友。
林溪趴在舷窗上，看着石族的侦察舰慢慢掉头，舰尾的喷焰在太空中划出长长的光带。她忽然回头对李昂说：“它们的光带和我们的星尘花编码，好像能拼成一整个图案呢。”
希望号的引擎轻轻震颤起来，准备派去探查黑洞的侦察舰缓缓驶离泊位。通讯舱里，萤族代表正用光语哼唱古老的歌谣，张小米跟着旋律调整信号频率，凯和李昂凑在一起研究防御方案，林溪则在坐标纸的空白处画满了小小的星尘花。
远处的柯伊伯带深处，泽尔甘的舰队还在黑洞后面蛰伏，像群耐心的猎手。但他们不知道，那些被视为“猎物”的文明，己经在用彼此的光和声音，悄悄编织出一张新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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