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盟指挥中心的全息沙盘突然爆出刺目红光时，李昂正用指腹着星尘花金属片。这片从马库斯机械义肢上拆下来的碎片，边缘还留着战斗的豁口，此刻却透过全息投影映出段诡异的信号——未知文明发来的黑洞坐标旁，泽尔甘母舰的轮廓像条潜伏在暗礁后的鲨鱼，而附带的“黑洞锚定装置技术”在屏幕上流淌，代码的闪烁频率快得像在催促。
“这参数不对劲。”张小米突然把声波检测仪拍在控制台上，女孩的马尾辫随着急促的呼吸扫过桌面，坐标纸上的铅笔痕被蹭得发毛。她指着屏幕上的引力常量数值：“比标准值高了0.003，就像有人在天平的砝码里偷偷塞了铅粒。”检测仪的蜂鸣突然变调，47Hz的尖峰处浮现出与泽尔甘噬心菌孢子相同的波动纹路，“你看这轨迹，和他们上次放菌子时的路径重合了七成。”
石族首领的咆哮从通讯器里炸出来，沙盘上的“磐石号”瞬间亮起跃迁指示灯。“哪来那么多穷讲究！”老首领的岩石皮肤因愤怒泛起红纹，指节叩击控制台的声音像砸石头，“就算是陷阱，能把泽尔甘主力舰困在黑洞里，赔上三艘侦察舰也值当！”他的旗舰周围，七艘石族战舰像被激怒的公牛，虚拟的蹄子在未知坐标前刨出阵阵光尘。
萤族代表突然展开光翼，淡蓝色的光芒在沙盘上织成层薄纱。“我们的光感探测器显示，那片星域的暗物质浓度是正常值的十七倍。”她的声音像碎冰碰撞，光翼边缘扫过未知信号时，那些“黑洞锚定技术”的代码突然扭曲成泽尔甘文字，“他们给拾荒者的‘曲速升级公式’里，也藏着这种‘甜头’——表面是捷径，底下埋着奴役芯片。”光翼的阴影里，浮现出拾荒者奴隶舱的烙印，与代码的纹路完美重合。
李昂的拇指着金属片上的刻痕——那是马库斯偷偷刻下的30万平民名单缩写，“107号舱艾拉”的名字旁还留着道浅浅的蜡笔痕，是林溪去年画的小太阳。他突然想起凯昨天在生态舱说的话：“洛希族祭司标记危险时，会在符号旁画朵缺瓣的花。”此刻未知坐标的边缘，果然有个模糊的七瓣花印记，只是所有花瓣的尖端都倔强地指向相反方向。
“马库斯，带‘破城者’‘信使’‘蒲公英’三艘舰侦察。”李昂的指节叩击控制台，联盟舰队的阵型在沙盘上重新排列，主力舰群像拉开的弓弦，稳稳绷在三光年外的跃迁待命区，“每十分钟发次量子纠缠信号，信号断了就按反曲率轨迹撤。”他拽过林溪的涂鸦本，把女孩画的“安全航线”叠在未知坐标上，那些歪扭的根须像有生命般，恰好绕开了所有暗物质密集区。
马库斯的“破城者号”冲出跃迁通道时，迎接他们的不是黑洞的吸积盘，而是片粘稠的黑暗。传感器屏幕上的星图像被墨水泡过，原本应该闪烁的引力透镜效应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乱跳的雪花点。“是模拟场！”通讯官的声音劈了叉，手指在控制台上乱戳，屏幕上的引力读数突然跳到正常值的一百二十倍，“泽尔甘用暗物质造了个假黑洞！”
“启动低温诱饵弹。”马库斯的机械义肢死死按在紧急按钮上，钛合金关节因用力泛出冷光。他看着“信使号”的引擎在暗物质云里逐渐扭曲成麻花，突然摸出老张的孙女塞给他的“声波-温度对应表”——铑-103线圈在-272℃时会释放特殊辐射，能穿透这种模拟场。当第一枚诱饵弹在低温场中炸开时，刺眼的蓝光像支画笔，瞬间勾勒出暗物质云的轮廓：个巨大的十二面体，每个面都刻着泽尔甘的约束符号，与水晶文明的引力透镜公式同源。
希望号的生态舱里，凯的植物项链突然缠上洛希族祭司的手腕。老人正用布满皱纹的手抚摸藤蔓，淡紫色的汁液顺着指缝渗进土壤，在舱壁上拼出串古老的符号。“这是‘种族献祭’的启动信号。”凯的声音有点发颤，意识种子里母亲咳血的画面突然清晰，“我们的藤蔓能干扰暗物质排列，但需要……生命力当燃料。”
林溪突然扑过去抱住老人的胳膊，女孩的皮肤斑点与藤蔓的星尘花纹产生共振，那些淡蓝色的印记突然渗出微光，在控制台的参数屏上组成新的公式。“这样就不用那么多生命力了！”她指着公式里的修正项，那是用荧光笔添的“反曲率轨迹补偿值”，“张小米姐姐说，你的藤蔓和我的涂鸦能凑成把钥匙，就像妈妈把星尘花编码藏在我画里那样。”
泽尔甘母舰的湮灭射线刺破暗物质云时，希望号的舰体突然泛起淡紫色的光。洛希族藤蔓从装甲缝隙里暴起，像无数绷紧的弓弦，将射线死死挡在外面。李昂盯着生态舱传来的画面——老祭司们的身影在藤蔓后逐渐透明，他们的生命力顺着根须流淌，让每片叶子都泛起圣洁的光，但这次，藤蔓的枯萎速度明显慢了，林溪添的修正项正在生效，就像给将熄的火堆添了块干柴。
“西百三十二赫兹！”张小米突然尖叫着调出频率发生器，女孩的手指在控制台上翻飞，把巴赫《赋格曲》的频谱注入引力共鸣炮，“水晶族奴隶说，泽尔甘的约束场怕这个频率！”炮口的能量波突然泛起金色的涟漪，与马库斯诱饵弹炸开的蓝光在暗物质云里交汇，十二面体的一个面应声开裂，露出里面闪烁的红光——那是泽尔甘的意识核心。
马库斯的残舰冲出暗物质云时，机械义肢的战术日志只剩下最后一行：“约束场的裂缝在第七个棱边。”老将军望着希望号的防御网在星尘中展开，突然笑了——林溪画的反曲率轨迹像条银色的蛇，正好从那个裂缝里钻了过去。他摸出怀里的金属片，上面刻着的第三万零一个名字是“张小米”，备注是“这丫头的声波规律救了我们”，字迹被机油晕得有点花。
联盟指挥中心的沙盘上，暗物质云正在溃散。泽尔甘母舰的残骸在引力波中挣扎，像被蜘蛛网困住的飞蛾。李昂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战损报告：三艘侦察舰损失两艘，幸存的“破城者号”失去了左引擎，但泽尔甘主力舰的跃迁系统被彻底摧毁，就像被打断了腿的野兽。
“准备接应马库斯。”他突然把星尘花金属片塞进林溪手里，女孩的皮肤斑点与碎片产生共振，在舱壁上映出片新的星图——被标注为“安全区”的星域里，洛希族藤蔓的轨迹与人类的航线交织成网，每个节点都闪烁着“43Hz”的字样，那是张小米记录的“共生和谐频率”。
凯的意识种子在此时轻轻震颤。他望着生态舱里那株半枯的藤蔓，最顶端的嫩芽上还沾着老祭司的体温。意识里母亲的声音最后一次响起：“共生不是看谁牺牲得多，是看谁能让牺牲变得值得——就像石心文明的战士，明知会被背叛，还是把最后颗种子留给了我们。”
李昂的目光落在沙盘边缘，那里有个未完成的标注——是林溪用荧光笔写的“下一步”，后面跟着个歪歪扭扭的问号。他突然想起马库斯刚才的通讯：“泽尔甘母舰的残骸里，有个没爆炸的意识核心，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
指挥中心的灯光渐渐平稳时，张小米的声波检测仪突然发出声轻响。屏幕上弹出段微弱的信号，频率稳定在43Hz，与洛希族藤蔓的共生频率完全一致。女孩的铅笔在坐标纸上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指向信号来源——泽尔甘母舰的残骸深处，那里的辐射特征与凯的意识种子有七分相似。
“看来还有新发现。”李昂把星尘花金属片放回控制台，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像马库斯机械义肢的温度。他望着窗外逐渐亮起来的星空，突然明白凯的意识种子要传递的不是答案，是提问——就像林溪画的那个问号，最珍贵的从来不是找到路，是永远愿意找下去。
生态舱里，林溪正用蜡笔给半枯的藤蔓画花。她在每片新叶上都画了个小小的笑脸，其中一片的叶脉里，藏着串只有凯能看懂的洛希族符号，翻译过来是“谢谢你们让花继续开”。藤蔓的嫩芽在画旁轻轻颤动，像在点头回应。
马库斯的“破城者号”渐渐靠近希望号泊位时，老将军望着舷窗外的星尘，突然给战术日志添了最后一句：“30万名字记住了牺牲，而今天的活下来，是为了让‘不必牺牲’有一天能成真。”机械义肢的赎罪清单上，有三十个名字被悄悄划去，边缘用红笔描了朵小小的星尘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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