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球联合科学院的低温实验室里，张小米的铅笔在坐标纸上划出第三十七道波浪线时，曲率引擎的故障警报恰好第12次撕裂寂静。
12岁的女孩踮脚趴在观察窗上，耳朵几乎贴住零下272℃的合金舱壁。液态氦蒸发的白雾在她刘海儿上凝成细霜，却丝毫没影响她的专注——引擎怠速时的嗡鸣在耳膜里拆解成无数细碎的振动，像有群金属蜜蜂在颅腔里筑巢。
“找到了！”她突然抓起铅笔，在47Hz的波峰处重重画了个圈，“老张你看，温度降到临界值时，这个尖峰就会变圆！”
白发苍苍的工程师凑近图纸，老花镜滑到鼻尖上。坐标纸边缘的计算式潦草得像鬼画符，但那些波浪线的拐点，竟与铑-103超导线圈的量子隧穿频率完美吻合。三天前从月球逃回来的机械师说，铁穹舰队的引擎就是栽在这该死的频率上——47Hz时，线圈失效概率会骤升到40%。
“丫头，这能降低多少？”老张的手指在“1.2%”的数字上颤抖。那是张小米用声波-温度对应表算出来的新概率，比联合科学院的官方数据低了整整3个百分点。
张小米突然把听诊器贴在舱壁上，铅笔在纸上戳出密集的小点：“它在哭。”她侧头听着引擎的异响，“就像被欺负的小猫，声音发抖的时候最容易出问题。”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尖叫起来。老张的通讯器弹出加密信息，马库斯的头像在雪花点中晃动，机械义肢的金属关节处渗着机油：“老张，铑-103储备只够3艘主力舰升级，优先给破城者舰队。”
张小米盯着屏幕上的铁穹舰队分布图，突然抓起坐标纸冲出实验室。走廊尽头的大屏幕正在播放新闻，哈桑少将站在星尘广播的庆祝会上，军徽上的星尘花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这是人类文明的胜利，宇宙将听到我们的善意。”
“善意个鬼！”她把图纸拍在铁穹造船厂的控制台，声波图谱在全息沙盘上展开，“你们的引擎在47Hz会哭，拾荒者肯定听得见！”
正在调试机械义肢的士兵们哄笑起来。但当张小米把-272℃的模拟数据输入系统，沙盘上代表引擎失效的红点瞬间熄灭了大半——破城者舰队的生存概率，从58%飙升到71%。
马库斯的机械义肢突然重重砸在控制台上。钛合金手指点开加密文件夹，30万月球平民的名单在屏幕上滚动，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个小小的星号：“这些人，我们没能救回来。”他的义肢关节处突然渗出红色液体，那是用特殊染料模拟的“决策血痕”，“现在，别让他们白死。”
张小米突然扯掉头上的发绳，马尾辫扫过控制键。全息沙盘上的声波图谱与平民避难所的生命信号产生共振，47Hz的波峰处浮现出星尘花的轮廓——那是林溪在涂鸦本上画的图案，三天前随逃难船一起送回地球的。
“它认识这个。”女孩的指尖在花瓣中心轻点，引擎的模拟频率突然稳定下来，“就像听到熟悉的歌，会安静下来。”
与此同时，艾琳的《宇宙文明共情论》正在联合政府的焚化炉里化为灰烬。
监狱图书馆的铁窗透进惨淡的月光，艾琳用指甲在墙壁刻下星尘花的基因序列。第17次划刻时，指尖的血珠滴在藏着加密芯片的书页间——那是周明远临终前塞给她的，泽拉文明的奴役史就藏在《共生植物培育》的伪装封面下。
“博士，这书滞销得厉害。”狱警把最后一箱书扔进推车，封面上的星尘花被读者的唾沫星子糊得发皱，“他们说你在替洛希族说话。”
艾琳突然抓住狱警的手腕，书脊里的芯片硌得对方生疼：“告诉哈桑，泽拉人的遗言在第7章。”她盯着对方瞳孔里的恐惧，“就在星尘花的雄蕊图谱里，写着‘别信拾荒者的任何伪装’。”
推车的轱辘碾过金属地板，像在倒计时。艾琳望着墙壁上的刻痕，那些基因序列正在月光下重组，形成拾荒者舰体的轮廓——周明远没说错，泽拉人把防御技术藏在了诗歌里，而人类却在忙着烧毁真相。
柯伊伯带的黑暗中，拾荒者侦察舰的日志正在自动更新。
硅基船员用触手抚摸洛希族植物的样本，舰桥的全息投影上，“低威胁共生体”的评估报告旁，新添了行粘稠的绿色文字：“1.5级文明的技术甜点，铑-103纯度37%。”
曲速引擎的铑-103线圈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47Hz的振动让舰体剧烈摇晃，侦察舰长却在日志里记下：“人类未察觉此频率异常，防御系统反应延迟0.7秒。”它伸出带吸盘的肢体，在星图上圈出月球背面的环形山——那里的能量特征，与泽拉文明灭亡前的广播中心完全一致。
地球联合防御中心的警报被人为关闭时，马库斯的机械义肢正在自动记录。
“2077年3月12日，哈桑销毁柯伊伯带异常数据。”义肢的战术日志里，这条记录被标成刺眼的红色。他望着窗外正在扩编的舰队，120艘主力舰的引擎声在云层里滚过，像群即将冲出牢笼的猛兽。
张小米的声波图谱被偷偷输入民用运输舰的导航系统。当第一艘改装货船的引擎发出平稳的嗡鸣时，马库斯突然拽掉义肢的冷却装置——高温灼烧残肢的剧痛中，他仿佛听见30万平民的呼喊正在宇宙中回荡。
“老张，告诉那丫头。”他对着通讯器说，机械手指在控制台上敲出加密坐标，“她的花，我们接收到了。”
实验室里，张小米的铅笔突然在纸上画出星尘花的形状。声波图谱的波峰与波谷间，浮现出铁穹舰队的航线——那是条从未出现在官方预案里的迂回路线，像朵正在黑暗中悄然绽放的花。
而在遥远的月球废墟，凯的植物项链正对着地球的方向闪烁。荧光轨迹在尘埃里拼出警告，那些洛希族的符号顺着阳光爬上岩壁，与张小米的声波图谱形成跨越光年的呼应——就像两株在不同土壤里生长的星尘花，根须却在地下紧紧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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