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书房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半，夕阳的金辉斜斜地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何雨柱没开灯，就坐在那张宽大的紫檀木书桌后，整个人陷在柔软的皮质高背椅里。屋子里静得能听见灰尘在光柱里跳舞的声音。
桌上摊着几本厚厚的相册，最上面一张，是周小白穿着洁白的护士服，站在协和医院门口，年轻的脸庞带着点羞涩，眼神却明亮又坚定。那是他们刚认识不久，他偷偷拍的。
何雨柱布满老年斑、却依旧宽厚有力的手指，轻轻抚过照片上妻子的脸颊，动作温柔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小双啊…”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有些空荡，“今天外头太阳挺好，暖烘烘的，跟你以前总念叨的‘晒太阳补钙’那会儿一样。”
他拿起旁边另一个相框，里面是张全家福。何晓像座铁塔似的站在他身后，何叶挽着周小白的胳膊，笑容温婉。中间簇拥着几个虎头虎脑、冰雪聪明的重孙辈。
“孩子们都挺好，晓晓那个体育学院，搞得更大了，听说还要建个什么国际标准的训练基地，烧钱着呢！不过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钱，随他折腾去。”何雨柱对着照片絮絮叨叨，“叶子更出息，她那研究所捣鼓出来的新药，报纸上说又救了不少人…啧，这点像你，心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照片里周小白依旧温润的笑容上，叹了口气：“就是…就是都太忙了，像你当年一样，工作起来就忘了点儿。不过也好，年轻人嘛，有奔头。”
书桌上的内线电话“嗡嗡”震动起来，打破了宁静。是何晓。
“爸？吃饭了。给您送上去还是您下来？”何晓的声音沉稳，带着关切。
何雨柱清了清嗓子，声音恢复了些许平时的硬朗：“送上来干嘛？我又不是不能动！等着，这就下来。”
挂了电话，他小心翼翼地合上相册，把周小白的单人照端端正正地摆回原位，手指又在照片边缘了一下，才撑着扶手，慢慢站起身。虽然灵泉滋养让他远超同龄人的健朗，但近百年的岁月和最近失去伴侣的空寂，还是在他挺拔的脊背上刻下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佝偻。
餐厅里，长桌上只摆了两副碗筷。何雨柱在主位坐下，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眼神暗了一下，随即对旁边侍立的保姆摆摆手：“再添一副碗筷，放太太那边。”
保姆愣了一下，立刻应声去拿。
何晓和何叶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他们知道，母亲走后，父亲一首如此。仿佛只要碗筷摆着，那个温婉的身影就还在，只是暂时离席。
饭菜很精致，都是何雨柱喜欢的口味，也照顾着他现在的消化。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问问何晓工作上的事，或者何叶研究所的进展。
“爸，下个月初是妈的百日，您看…”何叶轻声开口。
“我知道。”何雨柱打断她，夹了一筷子清蒸鱼，细细地剔着刺，“该怎么准备你们看着办，不用太铺张，你妈不喜欢闹腾。墓地那边…我那天自己去坐会儿就行，你们忙你们的，心意到了她都知道。”
“那怎么行，我们陪您去。”何晓立刻说。
“陪我？”何雨柱抬眼看了儿子一眼，那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妈最挂念的就是你们几个小的（指孙辈）别耽误学业，还有你们各自那一摊子事。我这把老骨头硬朗着呢，就想跟你妈安安静静说会儿话，你们一堆人杵在那儿像什么话？该干嘛干嘛去！”
何晓张了张嘴，看到妹妹微微摇头，最终把话咽了回去。父亲的决定，从来没人能改变，尤其是在关于母亲的事情上。
吃完饭，何雨柱没回书房，而是拄着那根光滑的紫檀木手杖，慢慢踱到别墅顶楼的大露台。这里视野极好，能俯瞰大半个精心打理的花园，远处是城市的点点灯火。
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他靠坐在藤编的摇椅里，身上搭了条薄毯。保姆想给他关上露台的玻璃门挡风，被他制止了。
“不冷，吹吹风，脑子清醒。”他摆摆手。
他望着墨蓝色的天穹，几颗早亮的星子己经开始闪烁。没有月亮的夜晚，星空显得格外深邃。何雨柱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摇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一首单调又绵长的催眠曲。
不知过了多久，他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身边无形的存在听：
“小双，你看，那颗星星挺亮的，像不像你当年值夜班时，医院走廊尽头那盏灯？…孩子们都挺好，放心吧…家里也清静了，就剩我一个老头子，守着你留下的这些花花草草，还有这一大家子…”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回到了那个飘着肉香、关起门来对抗整个西合院“禽兽”的岁月，回到了协和医院初见时的心动，回到了新婚夜她羞涩的笑靥，回到了儿女绕膝的喧闹…那些画面在星光下流淌，清晰得如同昨日。
夜更深了，露气渐重。保姆不放心地上来，轻声提醒：“老先生，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何雨柱这才像是从悠长的梦境中醒来，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扶着摇椅站起身，轻轻“嗯”了一声。
“是该睡了。明天…明天太阳还得好。”
他最后看了一眼璀璨的星河，转身，步履缓慢却坚定地走回那间只剩下他一个人的、灯火通明的巨大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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