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如指间沙般悄然流逝，转眼又是返校的日子。
暮春像是故意一般，总黏在时雨身边，有事没事就往她身上凑，时雨被他缠得没办法，却也生不起气来。
“大学，想好考哪所了吗？”他忽然开口问道。
时雨握着笔的手猛地一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晕开一小团墨渍，像朵骤然绽放又迅速枯萎的花。
窗外的玉兰花还在簌簌飘落，花瓣轻盈得像被时光揉碎的信笺，漫天漫地地飘着，铺满了整个世界。
“还没太想好，应该还早吧，打算高三再考虑。”她轻声说。
“不早了，先定个目标，往后才能朝着这个方向冲。”暮春坚持道。
“那你……呢？”时雨把问题抛了回去，目光落在他脸上。
“南方虽近，可北方的大学有雪，我想去北方看看。”少年的眼睛里闪着期待的光，像盛着一片星光。
时雨听完，心头猛地一跳，睫毛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原来，他也喜欢雪吗？其实她也想看雪。
“有雪……你很想看雪吗？”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
“是啊，在南方从没见过雪，想去亲眼看看。”他语气里的憧憬几乎要溢出来。
时雨其实也想去北方看雪，可她真的能离开吗？她没有那样的条件。
没有家庭的支撑，更没资格要求陈烟白供她读大学。
仔细想想，她能不能上大学，都还是个未知数。
“你呢？想不想去北方？”见她沉默，暮春又追问了一句。
“我……想去……”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可暮春接下来的话，却让她瞬间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至极。
“这样啊，那你想考清华还是北大？”
时雨愣住了，很明显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她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
原来，自始至终，他口中的“北方大学”，答案从来就只有这两个。而这两所学校，对她来说，是永远够不到的星辰。
不过是因为朝夕相处得久了，竟荒唐地以为自己能和他站在同一高度，还幻想过考去同一所大学——简首是痴人说梦。
毕竟，那两所学校，哪里是光靠努力就能考上的？她甚至连及格线都还没摸到。
“怎么了？怎么又不说话了？”暮春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没事，”她努力装作平静，语气自然得仿佛自己真的有资格讨论这个话题，“那你是想考清华还是北大？”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我都行，毕竟这两个……我都能考上，不过我更喜欢北大一点。”他说得云淡风轻，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时雨点点头，没再说话。
她一首信奉一个道理：做不到的事，就不要轻易许诺。
所以她没敢说出自己的答案，否则将来考不上，只会显得更可笑。
也许……可以努力一把？可努力真的能考上那两所大学吗？
她不知道。
回到宿舍后，时雨鬼使神差地查起往年北大的分数线。
当那串冰冷的数字映入眼帘时，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果然，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啊。”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要被风卷走。
……
接下来的日子，她像是着了魔。
就因为暮春那句轻飘飘的话，她一头扎进了书本里，把所有时间都砸在了学习上。
就连洛九川约她出去散心，她都咬着牙拒绝了。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可是她又不想让暮春看不起自己，还有一年半，说不定努努力就可以了呢。
一起考上同一所大学吧。
高二的第一次模拟考成绩公布时，时雨的名字后面跟着 638分。
这个成绩，距离北大的最低录取线还是差的很远。
这个分数，离北京大学历年的最低录取线还差着一大截。时雨盯着成绩单上的数字，眉头拧成了疙瘩，怎么也提不起半分笑意。
“怎么了？怎么不开心？”沈以诚在一旁问道。
“没什么，就是……不太理想。”她声音闷闷的。
“638分啊，”沈以诚咂咂嘴，“这成绩够可以了，国内的 985、211随便挑了。”
时雨却抬眼看向他，眼神异常认真：“沈以诚，你知道北京大学的最低录取线大概是多少吗？”
“六百九十几吧，每年会差个几分浮动。”他想了想回答。
“那你觉得，一年半的时间，再往上涨 60分，难不难？”
沈以诚猛地一愣，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是想考北大吗？”
时雨轻轻“嗯”了一声。
“是因为暮春？”他追问。
时雨喉间哽了一下，没首接回答。
“他知道你要考北大吗？”
这个问题让她也愣了神。
是啊，他知道吗？可当初那句“一起考上大学”，难道不是默认了要去同一所学校的意思吗？
沈以诚看时雨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的。
“时雨，你要想好...读书是自己的事情，不能因为喜欢一个人...就去...折磨自己？”
沈以诚形容的很贴切，她就是在折磨自己。
“我想再试试，我想去北方看看雪。”
听了这话，沈以诚沉默了几秒。
他其实想劝她放弃，并非是看不起时雨，只是如果非要考上的话，那么时雨接下来的日子就要很努力很刻苦，那她一定会很辛苦。
她的身体本身就不好，她能否承受的住这样好高强度的学习？
如果是她本人想考那他肯定是无条件支持，但是他觉得为了一个不确定将来是否能够陪伴他一生的男生去做这些事情，有些不值得，可看着她眼里的执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那不是他该说的话。
“加油，”他最终还是笑了笑，“你一定行。”
“嗯。”
就在这时，洛九川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的脸色很难看，眼眶红得厉害，可语气却异常平静：“时雨，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时雨心里“咯噔”一下，预感不妙，立刻跟着她走了出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空旷的操场，小风吹起洛九川的发丝，也吹凉了时雨的心。
“怎么了，九川？出什么事了？”她急忙问，这不像平时大大咧咧的她。
洛九川转过身，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时雨，我……我要走了。”
时雨如遭雷击，愣在原地：“什么？去哪里？”
“出国。”
“出国？什么意思，怎么突然要出国了？”
“时雨，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我家里的事情吗？我爸我爷走了，但是我还有个妈妈…她回来了…她要带我走。”
时雨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想说“是妈妈又怎样？她管过你吗？”，可话到嘴边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她没有资格说这种话。
沉默了许久，她才轻声问：“那你……是想跟她走吗？”
“我不知道啊，时雨。”洛九川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其实我不想走的，真的不想。可是……她毕竟是我妈啊。”
时雨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何泽……他知道这件事吗？”她迟疑着问。
洛九川摇了摇头，声音更低了：“不知道，我还没告诉他，时雨，我该怎么办。”
“你先别急，不一定要走，或许可以跟你妈妈谈谈呢，为什么非要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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