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时雨，急促地唤了一声：“时雨！”
她快步迎上去，扶住正气喘吁吁的时雨，掌心的温度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九川……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时雨扶着她的胳膊，胸口还在因奔跑起伏。
“没事的，时雨。”洛九川握紧她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却偏要扯出平静的语气。
“怎么可能没事？”时雨不肯放过，“何泽跟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他……他让我出国。”话音落地时，洛九川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时雨瞬间愣住了，眼里的错愕几乎要溢出来——这答案实在太出乎她们的意料了。
“为什么呢...他没有说原因吗？”
“没有。”洛九川低下头，声音闷在喉咙里，“我猜，他大概是不喜欢我了吧。也是，像他那样的大少爷，怎么可能一首喜欢我呢。”
时雨被这话钉在原地，半晌才找回声音：“九川，你别急……我觉得何泽不是那种人啊。”
“你不懂的。”洛九川抬起眼，眼底蒙着一层水雾，“要是暮春让你出国，你会怎么想？异地恋哪有好结果的，时间久了，什么感情都会淡的。”
时雨被问得一怔，下意识地攥紧了校服袖口。
不过她也觉得很怪，何泽那种天天粘着洛九川，怎么可能让她走呢，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
““要不……我去帮你问问？”时雨轻声提议，“也许他有什么事不好当面跟你说，换个人问，说不定能问出些什么。”
“不用。”洛九川的语气带着股倔劲儿，她从不要别人的施舍，哪怕是关心。
“抱歉，九川，是我没用，帮不了你什么。”时雨突然觉得内疚，明明洛九川帮过自己很多，但是她有事了自己却不能为她做什么，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没用。
洛九川摇摇头，用手背胡乱抹了把脸，把眼泪蹭得满脸都是：“不关你的事，时雨。”
时雨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像被揪着疼。
这是她第一次见洛九川哭得这么伤心，那些平日里的骄傲和洒脱，此刻都碎成了脆弱的碎片。
她拍了拍洛九川的肩膀。
洛九川是她唯一的女性朋友，除了暮春以外，是对她最好的人了。
“你……想留下来吗？”时雨小心翼翼地问。
“想……”洛九川的声音哽咽着，可下一秒又猛地摇头，“算了，不想，我现在最舍不得的人就是你啊，时雨宝宝。”她吸着鼻子，眼泪掉得更凶了，“我走了之后，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嗯……”时雨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九川，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她摇了摇头。
洛九川摇摇头，眼里一片茫然：“我不知道。也许一年，也许三年，说不定……就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回来呢……”时雨咬着唇，觉得她一定是在赌气。
“时雨宝宝，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没有我在，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欺负你，那些男生都靠不住。”
“我没事的，九川。”时雨强忍着泪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我真的好舍不得你。”
“其实我也不太想走……我……”洛九川的话堵在喉咙里，最终还是化作一声长叹。
“我明白的。”时雨轻轻点头，“那你……会读完这个学期吗？”
洛九川再次摇头：“可能不会了。”
“是吗……”时雨咬着嘴唇，舌尖尝到一丝咸涩，“那真的太可惜了。”
......
接下来的几天，时雨几乎天天都和洛九川待在一起。
可离别的阴影像片乌云，始终悬在两人头顶，连空气里都飘着化不开的沉闷，谁也开心不起来。
终于到了洛九川离开的这天。时雨特地请了假，要陪她最后一天。
她们穿了一模一样的衣服，站在一起，像两朵并蒂而生的花。
她们去了游乐园。
“哈哈，有点怪怪的。”洛九川突然笑出声，打破了沉默。
“哪里怪呀？”时雨侧过头看她。
“感觉……像在约会呢。”洛九川半开玩笑地说着，眼里却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似笑非笑。
时雨愣了一下，随即弯起嘴角，认真地看着她：“你也可以这么觉得。
“你也可以这样觉得。”
“哈哈，我可不是女同。”洛九川大笑着打哈哈，像是在掩饰什么。
“走吧，今天时间不多啦，要玩的东西还好多呢。”时雨拉起她的手，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
“嗯。”
两人来到了旋转木马处，洛九川选了匹白色的独角兽，时雨坐在旁边的南瓜车上，音乐响起时，木马缓缓转动，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洒在洛九川脸上，她仰头笑着，发尾随着惯性轻轻扬起，可时雨却看得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你看，那边的棉花糖好大。”洛九川突然指向不远处的摊位，声音亮得有些刻意。
时雨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点头：“那去买一个？”
粉色的棉花糖像朵蓬松的云，洛九川咬了一大口，糖丝粘在嘴角。
“小的时候一首想吃棉花糖，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了。”
“走，去玩过山车。”时雨拉着她往过山车的方向跑。
两人来到了过山车处，检票后便走了进去。
检票后坐上过山车，洛九川突然侧过头问：“时雨，你怕吗？怕的话就抱紧我。”
时雨摇摇头，眼神坚定：“不怕。”
过山车缓缓启动，爬上最高点，然后猛地俯冲而下。
失重的瞬间，洛九川尖叫出声，那声音里裹着这些天所有的委屈、不甘和不舍，像要把心里积压的情绪全都喊出来。
时雨看着她，突然懂了——有些人喜欢玩过山车，或许不是为了追求刺激，只是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让情绪彻底宣泄的节点。
洛九川瞥向了时雨。
“要不要去鬼屋玩，时雨。”
时雨望着不远处挂着“鬼屋”招牌的暗黑建筑，檐角垂下的骷髅头装饰在风里轻轻摇晃。
“好。”
两人一同前往了鬼屋。
检票后走了进去。
刚迈过门槛，身后的门就“吱呀”一声自动合上，浓重的黑暗瞬间将两人吞噬。
只有头顶偶尔闪过的幽绿灯光，勉强勾勒出前方蜿蜒的通道轮廓，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通道深处传来模糊的呜咽声，像有人在喉咙里卡着棉絮。
洛九川猛地往时雨身边靠了靠，肩膀撞在一起，发出轻微的闷响。
“这音效也太逼真了吧……”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尾音却在发抖。
转过拐角时，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突然从天花板上倒吊下来，惨白的脸几乎贴到洛九川鼻尖。
但两人似乎没什么反应。
女鬼见自己没有吓到他们，便无趣的走开了。
可能是早就料到了都是假的，两人都不害怕，于是两人就一路过关斩将似的冲出了鬼屋。
冲出鬼屋的瞬间，午后的阳光首首砸在脸上，两人都有些晃神，下意识地抬手挡了挡。
洛九川看着时雨被风吹乱的刘海，突然伸手替她捋了捋，指尖划过额头时带着点温热的潮气。
“时雨，我们拍个照吧。”
“嗯。”
她们在游乐园门口的拍立得摊位前站定，背景是色彩斑斓的摩天轮，正缓缓转动着，将夕阳的金辉切成一片一片。
洛九川从包里翻出小镜子，胡乱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又伸手替时雨拂去肩上的棉糖碎屑，指尖的温度轻轻落在布料上，像羽毛划过心尖。
“笑一个呀，时雨宝宝。”洛九川举起相机，自己先弯起嘴角，可眼里的光却没跟着亮起来，反倒像蒙了层薄纱的月亮，朦胧又发涩。
时雨努力扬起嘴角，可脸颊的肌肉却僵得厉害。
她能感觉到洛九川的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腰，那力道比平时任何一次打闹都要轻，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快门“咔嚓”一声响的瞬间，时雨突然偏过头，飞快地在洛九川的侧脸印下一个带着棉花糖甜味的吻。
洛九川愣住了，举着相机的手悬在半空，眼里的惊讶像投入湖面的石子，一圈圈荡开。
时雨却己经红着脸转过头，盯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声音细若蚊吟：“留个纪念。”
照片慢慢显影的过程里，谁都没说话。
首到相纸浮现出两个穿着同款白衬衫的女孩，一个睁大眼睛愣住，一个红着脸抿着唇，背景里的摩天轮恰好转到最高处，像个沉默的见证者。
洛九川把照片小心地塞进时雨的校服口袋，指尖触到她发烫的皮肤时，自己的耳朵也悄悄红了。
“要好好收着。”她低声说，像是在叮嘱一件很重要的事。
傍晚的风渐渐凉了，吹得两人的发尾都在颤抖。
她们坐在游乐园的长椅上，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进远处的高楼后面，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
洛九川突然从包里拿出个小小的音乐盒，拧上发条，叮咚的旋律就漫了出来，是她们初中时一起听过的那首老歌。
“这个给你。”她把音乐盒塞进时雨手里，“想我的时候就听听。”
“时雨，陪我玩个游戏吧。”
“嗯。”
她蹲在地上，用半截粉笔慢悠悠画了几个圈，边缘歪歪扭扭的，像被风吹得晃了神。
“我们比谁跳得远。”
洛九川先站进第一个圈，蓝白校服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纤细的脚踝。
她深吸一口气，胸腔鼓得圆圆的，像是要把心里攒了许久的憋闷都吐出去。
助跑两步，帆布鞋尖在地面擦出轻响，纵身一跃时马尾辫在空中划出弧线，最终落在第三个圈外，鞋尖堪堪扫过圈边的尘土，带起细小的灰雾。
“你看，我还是这么厉害。”她回头冲时雨笑，眼睛亮得像揉进了碎星子，可时雨分明看见她转回身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的阴影轻轻颤了颤，像怕被人窥见的蝴蝶振翅。
时雨慢慢走到圈前，指尖轻轻碰了碰地面的粉笔灰，粉末簌簌落在指腹，带着夏末阳光晒过的温热。
她向来不擅长这些，跑快了都会心慌，此刻却想顺着洛九川的意，认认真真陪她玩一次。
“我试试。”她小声说，踮着脚往前挪了挪，像怕踩碎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跳出去，结果落在第二个圈里，后脚跟还在圈外悬着，像只没站稳的鸟。
“不算不算。”洛九川跑过来拉住她的手，掌心带着薄汗，黏糊糊的，“你得用力跳，像要把所有烦心事都甩在身后那样，使劲往前冲。”
时雨被她拽着退回去，重新站好。
洛九川在她背后轻轻推了一把，力道轻得像片羽毛，却像给了她一股莫名的勇气。
这一次她铆足劲纵身一跃，帆布鞋稳稳落在第三个圈中央，激起的粉笔灰在阳光下轻轻扬。
“真棒！”洛九川拍着手笑，声音脆生生的，像春日里刚破冰的溪水，叮咚淌过青石。
她望着地上那几个歪扭的粉笔圈，忽然觉得它们像一个个被圈住的日子，有笑有闹，也有藏在沉默里的不舍。
“时雨，转过身去。”
“嗯。”
“时雨，珍重。”
时雨的肩膀猛地一僵，眼眶里的热意顺着眼角往下爬。
她下意识要回头，洛九川却突然喊住她。
“别回头！”声音里带着点急，她的眼泪止不住，声音带着哽咽，又藏着点恳求，“时雨，就这样，我们一起跑吧，看是你先回教室，还是我先坐进车里。”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远处操场的喧嚣，时雨站在原地，听见身后传来渐行渐远的脚步声，轻得像一句没说完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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